桃花山下是我家

足迹:年初二的早晨

回母亲家的第二天是正月初二,早晨起床后便被一群鸟雀的叫声吸引,拿着手机追着它们轻灵的身影,走过母亲收拾得平整干净的小院,走近被干枯的茭白占满的大塘,大塘边上菜地里是一棵棵依然坚挺的高梁,错落的身姿写满着对冬的不屑一顾,诉说着夏的盛事,我被它们深深吸引。鸟雀儿们俏立上头,一步一步跳远,没有停歇。

我继续跟着它们的脚步,穿过因为拜年而车流不息的公路,路的两旁前几年栽下的常青树已显茂盛,树下有序地停着一辆辆挂着各地牌照的小车,它们应都有着如我一般的主人吧。无论路途远近晴天好天回来过年,听一听乡音,看一看故土,释一释经年累月的乡思。

离房屋远了,鸟雀的胆子更大了,飞得更从容,停的时间也更久了。我拿着手机,再次试图捕捉它们的身影。远处是熟悉的小菜地,葱葱郁郁一片。小菜地的前身是一片长满杂草与畸形刺槐、荆棘的小斜坡,是父亲尚在时和母亲一镰刀一铁锹一锄头慢慢整平的。勤劳的母亲有一双慧眼,她说:不要看它现在黄土疙瘩石头块的不招人待见,菜地呀只要临水容易浇灌,它就会成为一块肥地。母亲从来不标榜自己双手的勤劳,对于她来说,庄稼人的勤劳,就应该是像呼吸一样稀松平常又必不可少的事。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呢。

小菜地成形以后,它也确实未负母亲盛望,很快走马上任,承担起一家大小四季不缺丰足的瓜蔬来。母亲随弟弟在常州带小侄儿的这几年,小菜地作为家里重要的一份子,被母亲慎重地托付给了堂嫂,不至荒废,让我们在像这样偶有回家的日子,依然能吃到小菜地里的应季青菜,内心亲切而富足。

进了田野的鸟雀们开始撒欢,它们从低矮的庄稼地掠过,在青翠的油菜上跳跃,尚未砍净的高梁杆、干枯的棉花枝都是它们的跳跳板,细细的脚爪轻轻一蹬,轻灵的双翅展开,远阔的天空就写满了欢乐的音符。冬天空旷的田野是鸟雀儿们的天堂,每一声鸣叫都是自由的赞歌。

向远处望去,笼罩在轻烟薄雾里的还是田野,透过一垄垄齐整有序的油菜地,我分明看到了春的呼之欲出,夏的丰收在望。那是刻入记忆深处的故乡印象,那是世代承袭的勤劳朴实里从未负期望的故乡印象。

回转身,桃花山隐约在一幢幢小洋楼的身后,隐约在一棵棵或高大或矮小或依旧繁茂或已然光秃的树木之后。那是父辈们曾流汗砍柴挑担下山的桃花山,那是我们儿时可以畅行无阻漫山遨游的桃花山,它分担过小村庄几代人的温饱,它是小村庄几代人孩提时的乐园,它是载满我们童年快乐的桃花山。

它甚至还带给过山下人们过上富足生活的远大希望。母亲说:桃花山呀,以后是要被开发的,桃花山上有宝藏呢。儿时偶尔有见过直升机在桃花山顶上飞旋而过。它为母亲的话又增加了几分可信度。许多年后再次提起时,母亲对桃花山的被开发依然深信不疑,不过言语里的宝藏有了更具体的指向。桃花山上是有铀矿的。

前年回乡时,我曾试图再上桃花山,想见一见山洼里清澈的涧水,想闻一闻山间熟悉的草木之香,想听一听林里鸟儿独有的清唱……母亲说,现在上山哪还有路哟,都是草都是刺了,刺狗扎死人。我听着一颗心便渐渐默然。母亲又说:现在山上没人上去了,跑来了不少野猪,那东西凶得很,更没人敢上山了。人不上山,它还往山下跑呢,拱地里的庄稼吃。队里人少啰。母亲叹了口气,我的心却是安定了起来。想起那个关于开发关于铀矿的传言。

那个在儿时的我眼中像天堂般的桃花山,它默默无言,予取予求,也从不厚此薄彼。春天它山花灿漫,映山红开满山窝;秋天它山果喜人,一颗颗塞满嘴,一把把揣满兜。如今,它给予大树繁茂,也让荆棘随心生长,它让鸟雀成群栖息,也庇护着任性的野猪。它渐渐的将上山的路隐匿,成为它怀抱里植物、小动物们的天堂。

远处,炊烟渐起,桃花山静立,那群我追了一个早上的鸟雀,早已不知飞向了何方。

家的方向,晨风里依稀听见母亲的呼唤:小美云欸,吃早饭啦。我收起手机慌忙回家,马路边上,邻家大病初愈的老太太正扶着凳子在院子门口摸索着锻炼腿脚。

“伢啊,回来过年啦?”

“是的,回来过年了。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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