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众

  1991年秋，初中一年级上学期。校长是我们同村的，他老婆是我小学一到三年的班主任，都是我爸的高中同学，他除了当校长，还教初一劳动技术课。

    刚上初中，来自各个村庄的大家，虽互相之间还不太了解，但孩子天性爱闹，每一节课的课间都很开心。

    这天下午，有校长的课，马上上课的时候，前桌邻村出名的淘小子，居然划火柴点着了一张纸，举过头顶，一边挥舞着，一边怪叫。

    正当大家嘻嘻哈哈笑成一团，校长突然推门走进来，班级一下子肃静了。校长环顾了一圈，把目光落在我身上：你们怎么回事？我一脸茫然，why？我只好站起来说不是我干的。校长又问我班级怎么回事？为什么有烟味？我支支吾吾说不出来。校长一生气，把我跟同桌一起叫到校长室。

    我和同桌一起去了校长室，又不肯出卖同学，就这样被校长无来由的一顿训话。校长义正严辞的训话，于慷慨激昂之处，我突然想笑。很想笑那种。我怎么都控制不了自己，各种掐胳膊、大腿都不好用使。假装咳嗽、低头系鞋带、扭头吐吐沫、尽力往远处看………全都无济于事。正当我憋的吭吭呲呲时，无意识的扭头看了一眼我同桌，这厮也好像也很想笑，脸都憋的通红……于是我彻底控制不住了，直接笑出声来，捂都捂不住，肚皮也痉挛了，干脆蹲在地上，双肩随着笑声一抖一抖。边上的同桌也双手捂脸笑的直打嗝……校长一脸茫然的看着我们，穿的破衣喽嗖，埋了巴汰的俩个傻孩子。一拍桌子，手指着我俩：你俩家伙，无可救药，爱笑是吧？去领操台上好好笑！

    就这样被校长哄出校长室，去领操台，一人站一个角罚站。

    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

    小学时代，我考了很多次第二，偶尔第一还是期中考试。上初中后，我想当个好学生，各方面很努力的表现自己，没想到鬼使神差的闹出这样的事情，大脑一片空白。

    下课了，同学们都走出教室，三个年级，六个班级的同学们，都远远的看着我们俩，谁也没靠近。我也没敢看他们，但我知道，他们说的话，一定都很难听。

    上初三的大姐很努力，下课也在学习，从来不去操场玩。我就怕她出来看见我这样，回家告诉我爸妈，免不得又被骂。没想到，怕啥来啥。大姐听同学说看见我被示众，慌慌张张的跑来问我原由，时隔三十年了，早忘记了当年的回答。

    时至今日，也很莫名其妙，一个尽力去表现自己，想当好学生的孩子，怎么就惹下那么大的麻烦[得意]

    那个一起罚站的孩子，叫李军，后来我们成了很要好的朋友。但是到了初二，他和大多数孩子一样，退学，走向社会，留下教室里一个空荡荡的座位。直到前年，他从我弟弟那里得到了我的电话，也加了我的微信。电话里，我得知他承包了一大片果园，娶妻生了两个孩子，老大要高考了。我很替他高兴，然而他很烦恼，因为他的几万斤苹果，滞销了。

    我发了朋友圈，也在单位帮他宣传，后来竟然帮他卖了万把块钱。

    那个学校还在，只不过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喧闹。和千千万万的农村学校一样，取消了。她的运气好一些，没像我的小学那样，先变成羊圈，再倒塌变成废墟。她，变成了一个工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