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住在自己的衣服里

   

        也许因为相貌和气质平常,我从小到大总是容易被人遗忘。

      小时候在村幼儿园上学时,有一次学校与县小学搞联谊活动,老师安排孩子们排成两行,站在小礼堂的通道两边列队欢迎县小学的孩子们到来。那天每个小朋友都被老师精心打扮了一番,眉心点上红色的痣,两腮抹上红彤彤的胭脂,娇嫩的小嘴涂着大红色的口红,辫子高高扎起,又在辫子顶上扎上大红色的花。所有的小朋友清一色打扮,只有我被老师遗忘,既没有抹口红,也没有扎大红花,我失望又伤心,可是不敢跟老师说,只是委屈的站在队伍里,提不起精神。就在县小学的孩子们快到来时,有个老师才发现毫不出众的我,说这个小孩儿还没化好妆呢,带队的老师慌了神,说确实是忘了……

      这件事后,我幼小的心灵蒙上了一层灰,觉得要特别一点,要跟别人不一样,不能被人遗忘。

      我开始注重穿着。然而家境贫寒,我的衣服要么是舅公家小姑姑穿过不要的,要么是姑妈家表姐不喜欢的,她们不要的衣服我家却当成了宝。我的那些小姑姑和表姐们也确实算得上好品位,即便是穿剩的衣服我也觉得丝毫不逊色。印象中有一条格子微喇裤,我喜欢得每天穿在身上,像是租来的一样不浪费租期里的每一天。

      有时也穿母亲的衣服,那时我是初高中的学生,母亲的衣服多少有些不合时宜,在村里,在学校,不论在哪儿我都感觉有无数双眼盯着我看,总觉得浑身的不自在。


      偶尔母亲会把村里的裁缝请到家里来,给家人做几件衣裳,那是在父亲特别吃苦干活赚了一点钱的日子。我们几个孩子就盼着那样的日子,家里热闹异常,像是要过年了似的。老屋的厅堂被裁缝圈走了一半,八仙桌的凳子被挪去,搁在门板下做凳腿,裁缝便在门板上裁剪衣服。每次做衣服至少要花上半个多月的时间,除了晚上回家睡觉,裁缝从早上开始直到太阳落山,忙不停的赶制新衣服。做完了我家的衣服又继续在我家做伯伯和叔叔家孩子们的衣服,那是童年里最快乐的记忆。

      我至今仍记得有几件衣服的模样儿,的确良布料,浅青蓝色底上印着玫红色的花,居然被做成了夹克,如果现在还有这样的衣服,我一定是会每天穿着吧,还有一件棕色的带点花纹的夹克,那样子的衣服最经脏了,初中时我居然穿着它跟同桌的女生比赛看谁的衣服穿的时间长,为了比个输赢,我小心翼翼穿着,生怕弄脏了,居然一连穿了二十八天。

      也许那会儿衣着特别,让身边一些朋友印象深刻,居然到现在也还记得那时的我。

      直到现在,我依然认为要让别人对你印象深刻,衣着打扮就得标新立异,让人过目不忘。张爱玲说,我们每个人都住在自己的衣服里。衣品如人品,衣服要穿出个人独有的风格,要舒适自然有态度,因为那是最贴身、最自我的所在。这几年我不再像以前那样胡乱选择衣服,买的衣服基本固定了品牌、款式和色调,让人一见就知是我的风格。

      真的,我年轻时一直是这样想的,若要让人印象深刻,除了气质、涵养、举止等内外因素外,穿适合自己的衣服,这事很重要。如今年岁渐长,人生越来越向内生长,我倒又不那么在乎穿着了,只要舒服,并且自己喜欢就好,别人究竟怎么看竟全不在乎了,都随他去呗……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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