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不一定成功,但不努力绝不可能成功

维达厂是一个不足百人的小五金厂,我在物料部当搬运工。所谓物料部也就是三个人:主管阿英,仓管员小陈和我。厂里没有清洁工,主管和仓管员是不屑于去干杂务活的,扫地,提水,倒垃圾也就变成了我每天的必修课。但这也不是指定要我干的工作,于是,我常常以搬货、送货为由逃避,能拖则拖,不到万不得已我也是不会去处理的,致使我们物料部垃圾成堆,气味难闻,坐在里面还要捂住鼻子。

其实,这所谓的脏活累活,只要我认真去做,也用不了几分钟时间,但我认为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去做那些活呢!我又不敢辞工去另找活计,我知道外面流浪的大专生本科生一抓一把,自己一个连字都写得似鸡爪一样的高中生,到哪里能找到这么好还轻松的工作?

唉,当天和尚撞天钟算了,只要把货摆好,领导也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好在老板和主管们都高高在上,总是在忙着生产销售等大事,哪有时间来过问一个小小的物料部的卫生情况,每天能顺利收货发货就万事大吉了。所以,我的日子倒过得很舒服的。

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地一天天过去了。不久,厂里来了一个副经理,主管厂里的全盘工作。他叫阿亮,湖南人,也算是我的老乡,瘦高瘦高的个子,上任没三天就来物料部串了两次门,只是看看,说话轻声细语的一副斯文像,吩咐别人做事总是喜欢说:“你能帮我一个忙吗?”好像我们不是他的下属,而是他的上司,完全没有一个经理样。我有点飘飘然,根本没把他当回事,心中私下窃笑,什么副经理,还不是窝囊废一个。下班后,他每次看到我都会和打招呼,有时还会叫住我和聊聊家乡的事。就像一个大哥哥,说一些知心的话,我也对他完全放下戒心,什么话都敢和他说。

过了一个月,我终于领略到了他的精明。这天是星期一,他再次来到物料部叫住了我,说:“我发现你们物料部特别脏,你能帮我一个忙,搞干净一点吗?不知你有没有困难?”

“没有没有,”我忙不迭地回答,甚至有点讨好的意思。不过,说真的我也只能说没有,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搞不干净一个小小的物料部!

“没有就好,”他点点头说,“我知道你搬货送货也很辛苦,但我希望你搞好本职工作的情况下,抽点时间搞好卫生,大家坐在里面也会舒服些。再说,垃圾多了,还有安全隐患,发生火灾可不是那么好玩的。我想你一定会帮我这个忙的,是吗?谢谢你。”

我忙点头说好,心里却想,你还不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做个样子给人看看罢了。难道你还真有时间时时关注我们这个小小的物料部,过后,仍然是我行我素,物料部也照样是脏丶乱丶差。

又过了一个星期,阿亮在下班时找到我,仍是细声细语的说:“不错不错,比以前干净多了。请你再帮我一个忙,再接再厉,把卫生搞得更好些。”

“把卫生搞得更好些”这几个字听起来特别刺耳,望着脏兮兮的地面和成堆的垃圾,我的脸霎时间红得似炒熟的大虾,心里比挨骂还难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好,你还知道脸红,”他提高了声音,严肃地说,“上次你根本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从没认真去打扫过,总是以送货为由推脱。而送货呢,没到下班时间你根本就不回来。我问你,前天送货你到超市去干什么了?”

“我……”我低下了头,无言以对。真倒霉,怎么会被他看到了呢。天气热,送货回来我经常会躲在超市里等下班,在超市里多爽啊,不仅有空调吹,还不用回厂做那些乱七八糟的杂活。杀鸡骇猴,他不拿我这个小搬运工开刀才怪。他瞪起一双并不严厉的眼睛在我身上扫来扫去,看得我心里直发毛。这次惨了,看来“炒鱿鱼”是吃定了。我不得不低声下气地说:“副经理,我知道错了,你处罚我吧,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奇怪的是,罚款单并没有如期在公告栏贴出,主管阿英和仓管员小陈倒是榜上有名。我不敢再掉以轻心,每天忐忑不安而又认认真真地工作着,各种货物被我摆得井然有序,物料部的卫生也被我搞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阿亮来过,仔细地观察,最后不置可否地离开了。

大约一个月后,阿亮派人把我叫到他办公窒。一进门,我就看到他正拿着我的进厂登记表,这下玩完了,再甩给我一个薄薄的工资袋,我就得立马滚蛋了。阿亮却站了起来,看了看呆若木鸡的我,和蔼地请我坐下,说:“阿杨,你登记表上写的高中毕业是真的吗?”

“是,”虽然九十年代的高中生还不算太多,但都炒人了,还管什么真和假,不过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

“你有高中文化,比我刚出来打工时的文化还要高,”他真诚地说,“难道你就愿意一辈子做清洁工吗?”

“不愿意又有什么办法,现在大学生找份好工作都难,何况我这个高中生,”我有点泄气地说。其实我说的不是假话,僧多粥少,好多大学生都找不到工作。在前天,我在送货的路上,有一个饿得实在不行的大学生还在乞讨呢!我看过他的毕业证书是真的,还给他买了一个快餐。

“不是没办法,是你自己不给自己创造机会,想破罐子破摔。你的字写得差没错,但完全是可以练的。”接着他说了自己的故事:八七年,他初中毕业,父母年纪大了,无力继续负担他上学的费用,没办法,小小年纪就不得不跟着人到东莞虎门打工。个子太小,在建筑工地实在做不下去,出钱请人介绍,好不容易进了国际文具厂做普工。刚开始时和我一样,每天做着杂七杂八的事,感到前途渺茫,非常消极。后来想通了,与其虚度光荫,不如努力抗争。混日子永远不会出人头地,而努力地干既能充实自己,生活或许还会有所转机。阿亮说:“明白了这一点,我成了一个脚踏实地的打工者,无论主管派我做什么,我都会投入十二份的热情,努力去完成。二年后,我晋升为杂工领班。这更坚定了我的信念,参加了大专成人自考,一有时间就拼命学习。我的努力没有白费,又过了二年,我取得了生产管理类的大专自考文凭,并破格提升为部门后勤主管。现在又进了这家厂做副经理。你说,我是比你的起点高还是比你聪明,还是有同乡帮忙?都不是。这只是因为我从不放弃,用汗水努力赢得了别人的认可。我之所以和你说这些,并不是向你炫耀什么,而是告诉你,我能做到的,你也一定能。你想想,假如你是主管,你会提拔一个不学无术的老乡吗?肯定不会。好了,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他说得不错,自此以后,我改变了自己的想法。我把物料部打扫得干干净净,每次搬完货后,都会主动帮仓管员整理货物,成了义务仓管员。下班后,也不再和那些所谓的铁杆老乡猜拳喝酒,而是抓起久违的笔,正儿八经地练起字来。阿亮也常常来我们宿舍给我指导。慢慢地,我的字不再似鸡爪了,而且我还在打工杂志上发表了一些文章。

原来的仓管员辞工走了,我顺理成章地坐上了仓管员的位置,但我仍一如既往地努力着。遗憾的是,一年后,阿亮辞工进了一家更大的公司,我不能再听到他的教导了。他走的时候,把他自考时买的资料都留给我,我读完后受益非浅,无论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上都有很大的帮助。

不过,由于我越来越优秀,对主管阿英造成一定的压力,开始处处给我使绊子。在我实在是忍无可忍的时候,老板把阿英调去行政做助理,我这个仓管员还是仓管员,既没加薪也没升职。我也没有计较,仍然有条不紊地工作着。但我的生活是幸福的,一有时间就读书充实自己,不让自己留下遗憾。并认识了喜欢我的人。

打工毕竟不是长久之汁,再后来,我也离开了维达厂,决定在社会上寻找自己的一片天空。虽然屡遭失败,但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副经理说过的话:努力不一定成功,但不努力绝不可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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