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观碟片马少腾包藏色胆
睹旧物鹿潇雨暗生悔意
夜色如许，我心悲凉。熟悉又陌生的校园，此时简直就是我的囚笼，不仅囚禁我的身体，还有我的思想，我的灵魂。我极力暗示自己：永远都不要再和这个女孩有任何往来，小时候她经常惹我挨骂挨打，是我的丧门星；如今，在她的脑海里，还念念不忘她的高贵我的低贱，视她的家庭门第为我永远只能仰望的高山，她站在山峦之巅，俯瞰我为谷底蝼蚁。
我这才觉得，明敏每一次曾令我神魂颠倒、心花怒放的撒泼，每一次尽显可爱、娇柔的颐指气使，方是真正的狰狞。
国庆长假，校园里成双成对的情侣竟还比平时要多，他们活像草原上昼伏夜出的夜狩猎食者，专挑树荫盛大、园深径窄、光线昏暗的角落，精准地划定各自的势力范围，彼此恰到好处地保持着距离，激吻着、缠绵着、疯狂着。
偌大校园，竟找不到一处可以让我安然“疗伤”的僻静场所，我沮丧到了极点。
宿舍里亮着灯，马少腾仍在聚精会神地鼓捣着他的电脑。
“你不是做客去了吗？”见我情绪低落，“看来应该给你来点刺激的，转移注意力。”
“什么刺激的？”我从来没听说过马少腾有什么出色的手段。
“等会你就知道了。”马少腾故作神秘，去底下书柜摸腾了半天，找出一个密封严实的黑色塑料袋，掏出一张光碟。
“知道这是什么吗？”马少腾摇晃着碟片，图案上一个裸露的女人销魂地舔的手指，目光迷离。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路吗？哪里搞来的？”
“原来是行家啊！要不学习学习？”
“没兴趣！”我口是心非地说。
马少腾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刚搞来的，成年人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食色，性也，饮食男女嘛！”
不一会儿，屏幕上便出现了许多不堪的画面……
“怎么样，精彩吧！”马少腾不时按住快进键，得意洋洋地说，“别觉得有罪恶感，关键在于看你以何种眼光，或者以怎样的目的来看待它。”
我直看得血脉贲张，早将刚才的烦恼抛到了脑后。
“比如有一种职业，鉴黄师，听过吗？”
“什么？鉴黄师？你信口开河吧！”
“信不信由你，你一个人慢慢欣赏吧，我先洗个澡去，记得把门闩上。”马少腾潇洒地将毛巾往后被一搭，“妹妹你坐船头，哥哥我在岸上走……”
性，本是高尚的，美好的，但却常被人冠以“羞耻”的恶名！究其原因，大抵还是因为永远无法摆脱“偷”和“躲”的标签，像这等只适合于暗室的私密举止，如果堂而皇之公示于众，无疑就同偷赃的窃贼被逮个正着一般。当然这只是对于非袒露皮毛类动物而言。像阿猫、阿狗，猴子、猩猩、狒狒等，就不在此列了，即使它们于集体场合交合，也不会被冠以羞耻或者耍流氓了。所以，人类之所以能将文明传承至今，正是因为人类懂得了保护这样的“私密”。任何要颠倒、否定“私密”的想法、观念，或是有悖于其私密性的行为，恐怕都是尴尬的、退步的、非道德的。
夜晚，我居然梦见和林欣躺在床上，她的面庞是那么清晰，身体洁白如玉……
“怎么是林欣？”我懊丧不已，满怀愧疚。
第二天闲聊无事，我打电话给严朗，他居然和单姗去了黄山，而马少腾约了几个驴友，去周遭的县区登山探险去了。我翻腾出从家里带来的记事笔记本，正想写点什么，突然几页信笺滑落地上，是一份诗歌朗诵稿，《为师之魂，从师之道》，朗读者正是我和明敏。
我深情地品味这些文字：
女：每一滴溪水，都有流淌的结构；
男：每一团火焰，都有燃烧的模型；
女：每一簇鲜花，都有绽放的机理；
男：每一片树叶，都有舒展的络痕；
女：天地万物，每一次成长，都是对自然规律最好的诠释；
男：而这诠释的符号里，哪一个没有镌刻师者的心跳！
女：无论是茹毛饮血的远古洪荒，还是火树银花的盛世繁华；
男：无论是刀耕火种的农耕文明，还是车水马龙的现代繁荣；
女：无论是充满血腥的时代变革，还是充满睿智的风云诡谲；
男：无论是普通百姓家的寻常飞燕，还是帝王将相家的钟鸣鼎食；哪一项人类的活动 没有渗透师者的血液。
女：从东方的孔孟先圣，到西方的柏拉图、亚里士多德；
男：从古代希腊文明的曙光，到近代欧洲的文艺复兴；
女：从中国古代的四大发明，到现代人类飞船登月；
男：从天圆地方、地球中心说，到宏观宇宙、原子核理论的成熟和应用；
女：从中国古圣将“天道”和“地统”化作政治的座标，到欧洲哲人将“科学”和“宗教”化作信仰的大法；
男：这其中的每一次跨越千年的等待，又有哪一次能离开师者的凝望！
女：师者，诠释的是世界万物运行的原理和规律；
男：他引导弟子们去触摸，去叩问去攀登，去探索大千世的奥秘；
女： 师者，融注的是对天下苍生的关爱；
男：他教诲学生去处世以德，去立身成仁去寻求救国为民的正道；
女：师者，祈望的是人类永恒的发展；
男：他勉励学生要永不满足，要超越自我，要胸怀万象，放眼未来。
女：师魂，是师者遗世独立的根本，师魂，是师者留给世界最宝贵的财富；
男：教人求学——求天下可用之学，教人做人——做天下爱人之人，教人做事——做人类应做之事；
合：这就是天下为师者的灵魂，这就是普天之下横亘千年的永恒回响。
女：都说壁立千仞，绵延跌宕，那是因为它生长的岩石，淡定而刚强；
男：都说海纳百川，宽厚博大，那是因为它包容的海岸 执着而雄壮；
女：都说盛开的桃李，花香而色美，那是因为它植根的土地，丰腴而仁爱；
男：都说燃烧的蜡烛，绚丽而孤苦，那是因为它凝固的风景，淡泊而伟岸。
女：假如巍峨的山峦没有牢固的基石，它又怎能傲然屹立于八方，而我们又怎能看见高山的雄伟峭拔？
男：假如无垠的大海没有坚强的海岸，它又怎能浩然澎湃于四时，而我们又怎能看见大海的壮阔波澜？
女：所以，只有坚强的砥砺才可以造就雄伟的山川，只有艰苦的孕育才可以催生不朽的风景，只有辛勤的冶炼才可以助飞新生的梦想；
男：只有高尚的师魂，才可以让后生们，在猎猎的西风中稳擎飞扬的旗帜，在冰寒的霜雪里高举昂首的梅香。
女：假如飘香的桃李没有慈爱的土地，她又怎能怡然笑闹于春风，而我们又怎能目睹那娇艳的颜容；
男：假如跳跃的夜烛没有慈祥的凝眸，她又怎能淡然摇曳于午夜，而我们又怎能体会那春秋的博大精深；
女：所以，只有慈爱的土地才可以成熟丰硕的果实，只有谆谆的教导才可以酝酿簇新的思想，只有七彩的阳光才可以照亮璀璨的前程；
男：只有科学的师道，才可以让孩子们，在疲惫的荒漠里倾听雨露的滴洒，在茫茫的雪原里亲吻春天的花香和鸟鸣。
女：天，无边无际，但它仍然有着自己的痕迹；
男：水，无色无形，但它仍然有着自己的波纹；
女：老师，平凡而普通，但他也有着自己的脉动。
男：这脉动，就是师魂闪闪跳跃的火，这脉动，就是师道潺湲流动的水；
女：这脉动，就是天下无私奉献的灯，这脉动，就是世间慷慨大度的雨；
男：这脉动，连着国家的前途与命运，这脉动 牵着民族的腾飞与振兴；
合：这脉动，倚负着一个民族 坚定不移的图腾和信仰；这脉动，承载着炎黄子孙甜蜜的幸福，承载着炎黄子孙 永恒的希望！
创作者：黄明敏
朗诵者：鹿潇雨 黄明敏
睹物思人，念往昔岁月，我和明敏从小相处的点点滴滴如在眼前。闸门一旦打开，记忆如潮水般喷薄涌来，这是我俩在高二教师节那天的表演节目，诗是明敏写的，我作了一点润色。打心里，我喜欢明敏，不仅仅是因为她的美貌，更有童年和高中的那份纯真，对我而言，没有明敏的童年是残缺的，荒芜的，没有明敏的高中也是无聊的，记忆也是苍白的。
一直以来，我由衷感激明敏，毫不夸张的说，在一段时间里，假如没有她的精神支持，我早就被自卑的枷锁桎梏得已经窒息。
那时候我是一班的学习委员，她是二班的团支部书记，明敏多才多艺，成绩好，家境好，是许多男生公开叫嚷的女神，明敏作为全校风云人物，写情书给她的男生数不胜数，而我却只能将对她的仰慕深深掩埋心底，每次明敏从我们教室门前路过，总有男生竞相趴着窗户偷看、叫嚷，这时候我心里总是醋溜溜的，却无可奈何。
高一下学期开学不久，父亲突发重病，为治病，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能借的钱也都借了，可父亲的病还是不见一点好转。几个月以后，听从医生建议，母亲已经偷偷为父亲筹备后事所需要的什件……。那段日子是我经历过的最为黑暗、最为煎熬的日子，几次提出退学，都被母亲呵斥阻止，油灯将近的父亲更是使出浑身力气，爬下床来要用鞭子抽我。幸得小舅四处找人，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偏方，渐渐地父亲的病情有了些许起色。那一段时间，母亲竭尽最大力气也无法维持我在学校最基本的吃穿用度，我都不记得有多少次饿晕在学校宿舍里。而班上的同学中，绝大部分都是城里的孩子，家里经济条件比较优越，他们买零食、吃夜宵、逛书店、买新鞋新衣服，为博心仪的女孩一笑而出手大方，而我却只能寒碜地穿着母亲缝制的“千层底”布鞋，所以常常被一些无聊的学生暗地里取笑……好几次放学回家，我都想开口向母亲要一双运动鞋，哪怕是十几元二十几元的都行，但当我看着母亲粗糙的双手和灰麻色的头发，看着躺在床上还要天天吃药的父亲，在返校时感受到母亲颤抖着从手帕里掏出一叠一块两块的钞票时，我忍住了。
没有运动鞋，我最担心的就是上体育课，班上近五十个学生，只有三个学生没有运动鞋，其中就包括我。课下，除了上卫生间，我一般都待在教室里，以逃避穿布鞋的尴尬。这件事情后来不知怎么被明敏知道了，期中考试，我们恰巧被分在了一个考场，交完试卷后，明敏悄悄塞给我一张纸条，约我晚上下自习后到操场后面的树林里见面，说有重要事情找我帮忙。当我我鼓足勇气、忐忑不安地赴约时，明敏早已等我多时，她见我过来，慌慌张张地从树背后拿起一个旧的背包，没说一句话，就迅速逃离了现场。而背包里正是一双尺码吻合的崭新运动鞋……
也是从那时开始，在课间操和其他全校性学生活动期间，明敏总是当着众多学生的面，找机会和我说话。为这，校园里没少传播我们之间的流言蜚语，班主任还旁敲侧击地找我谈过两次话，后来见我们的成绩不退反进，也就懒得再自找麻烦。其实我已经明白了明敏的良苦用心：她故意在公开场合找我聊天，运用的正是“顾增一价”的道理，她一直在帮我消除自卑，帮我抵御嘲讽，从不顾及别人对她的评论。而对于我而言，在我最无助、最孤独、最可怜的时候，也正是得益于她的帮助，才让我获得了对抗周遭那些鄙夷和讥讽的强大精神力量……
尽管我努力强迫自己不再想她，不再惦记她，但事实证明，明敏仍旧占据了我记忆能量的大部，她的一颦一蹙、一言一笑，竟都镌刻得如此清晰和深邃。
如果明敏真的从内心里瞧不起我，她当年又怎能这样对我？看来昨晚是我太冲动，我应该及早向她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