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七,伴着一声“感谢了!”、“慢走!”,2019年农历年前最后一件庭前调解案件,经过释法析理,苦口婆心,将心比心,费劲口舌,终于顺利了结。回到家,女儿窝在沙发里,家里多了一个寒假待家的学子,总感觉到处都乱糟糟的。不满意的我对她感慨:我们家每天要制造好多垃圾啊!女儿戏谑道:这说明我们家生活很富裕嘛!一句话被她噎着,她看待问题似乎很准确——不再追究,环顾四周后,我也和她一起窝进沙发,休息一下了下午还得继续上班。

年一天天的近了,年的味道却永远的留在回忆里。

有钱不买腊月货——记忆中的人们,为了尽量的少花钱,提前好多天,各家各户就开始置办年货。熏腊肉,灌香肠,风干鸡。竹编的背篓将年货一背背的带回家,里面有我最喜欢的水晶糖、酥心糖、棉花糖、大白兔奶糖、酒心巧克力。那时的我和同院子的闺蜜总是一起行动,各自背着各家的花生、葵花,到私人的炒制作坊去加工,或者背着自家的鸡蛋,去将它换成香甜的鸡蛋糕。儿时的我们对过年是憧憬的,期待的。


年货置办妥当,一大家子便坐着四处漏风的汽车,一路颠簸的回到老家。还在村口,我和比我小半岁的表妹便开始呼喊了,爷爷奶奶堂姐听到呼唤,走到坝子里迎接,长长的木屋顿时热闹起来。每个小家庭都有自己的房间,奶奶在好多天前已经将每张床铺换洗一新,土炕上的柴火烧得很旺,炕中支着三角架,架子上盛放着漆黑的鼎罐,正中央的房顶上悬着腊肉,那是猫最爱光顾的地方。矮小的我总是很费劲才能爬上土炕,手脚还没有烤暖和,眼睛已经被柴火燎出的烟熏得泪眼模糊。后边的几天,大人们、还有比我大上好几岁的哥哥姐姐们就忙活开了,杀年猪、宰鸡鸭、推合渣、做豆腐、打糍粑、贴春联。我会陪着他们上山背柴、水井担水,瘦弱的我总是比不过表妹——扛着羊马架着一根柴火就觉得很了不起了。

山村的夜晚没有什么娱乐项目,火坑旁是点着煤油灯拉家常的一家人,我和表妹这时候比白天更加活跃起来,土炕下成了我们的舞台,时而在大人面前背诗比赛,你一首我一首,相互交替,谁也不甘落后;时而合作歌曲舞蹈,尽情的迎接大人们的赞赏。另外的娱乐节目就是猜谜了,奶奶不识字,脑袋里却装了很多谜语,我和妹妹的竞猜也逗乐了大人们。

睡眠时间,我和表妹还有两个堂姐挤在稻草铺就的木床上,偎在一起也还算暖和。两个姐姐睡前讲的马兰花的故事依旧回响在耳畔——马兰花,马兰花,勤劳的人儿在说话,请你马上就开花!

一觉醒来,从外面传出一个个厚重的木门开关的吱呀声,大人们陆续起床,迎接除夕。这一天全家人都围绕着那顿年夜饭忙活着,我和表妹依然追逐打闹,在阁楼上躲迷藏。年夜饭马上开启,祭祀过我从未见过的小太——据说她是一个知书识礼的大户人家的小姐,大家围在八仙桌前,不记得是些什么饭菜了,只记得在开动之前会先盛上两碗饭,倒上几杯酒,碗上摆上几双筷子,大家站在桌旁,老人口里念叨着:各位先人们,过年了,请来吃饭喝酒啊……过了好一会儿,大家才坐下进餐。这就是敬先人的仪式了,直到现在我们家依然保留着。

晚饭过后,我们几个孩子开始盼着天黑,放烟花是最让人期待的保留节目。我会提着小竹篮去捡拾“天女散花”过后的花瓣——其实,找遍了什么也没有,不过“降落伞”倒是真的,因为天黑,总会遗落一个两个,大年初一起床,在没过脚踝的雪地里搜寻也是新年的一大乐趣。

老房子,现已无人居住,爷爷奶奶早已离世,我也成长为当年的大人们。年,镌刻在了我们的记忆里,而我的下一代,又能在他们的回忆中留存些什么呢?

还有两天便是年了,家里没有大扫除,床铺没有换洗,墙上还挂着去年的小灯笼,灰蒙蒙的。女儿每天一人在家,睡足了觉,起床点外卖,完成作业。冰箱里满满的食物,上班的我没有时间烹饪给女儿。除夕夜的小零食,水果,也没有准备。现今物资已远比儿时丰富,而民族的年味,却已随记忆的长河远去。

年关将至,工作还得继续,每天都在接待催要案件义务款的当事人,电话铃声不断,有的态度平和,有的上来便吼开了,好似欠他八百万的是我。还有一堆的案件未通知应诉,和助理商量了一下,最后两天还是放放吧,让他们过个安心年,但又一细思,大年初几通知应诉,似乎也不太合乎我们这个少数民族的习俗——会更让人抵触。唉,我也希望每一个人都能以诚信为本,也希望法律人的工作能被人理解!

新的一年,不求事事尽人意,但求在努力之后能将一切不如意抹得淡一点,再淡一点……

                          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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