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无意间翻看杂志,读到了一篇《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散文,心里很是感动。忽然就想起了我的初中老师。
年前回老家时,去看望了他老人家。站在镇上的那小院门外,我思绪万千。
二十多年来,我已经来过这个小院N多次了,每次来都感觉是那么亲切。就因为这里住着我深深敬重的一位初中老师,也是我从十二岁就认识,改变我的命运之舟航向的恩师-罗金林。
一.三尺讲台存日月,一支粉笔写春秋
从初中一年级接手我们当班主任兼语文老师时,他已经五十多岁了,确切的说是52岁,和我的父亲同岁。长脸,眼睛不大,满脸却透着慈祥,平时见到罗老师,他总是那么和蔼可亲,语气和善,不紧不慢,课下偶尔还和我们说个笑话什么的,还会在我们吃饭的时候,倒背着手溜达着来弯腰看看我们碗里的伙食,叮嘱我们为了迎接中考一定要加强营养。那个年代的加强营养其实也就是每顿饭多吃一个鸡蛋而已,可是有老师那句话,我们感觉比吃了鸡蛋都振奋。初中三年的生活中,他既像一位慈父,又像一位年长的朋友,让我们深切的感受到:他不仅教学经验丰富,而且还是一位非常值得我们敬重和爱戴的老师。
在我们那时幼稚的心坎里,总感觉岁数大些的老师很好“欺负”的,因此年少不懂事的我们没少调皮捣蛋的制造种种事端来惹他生气。遇到我们调皮不懂事时,他总是语重心长的给我们讲人生的种种道理,很少冲我们生气喊叫。别人都说因为他有心脏病,刚刚从医院里康复,不能够生气,可是我却觉得不是那样的。听他上课讲那些深刻的人生道理,别人感觉枯燥嗦,我却感觉就像是在听一位历经人世沧桑后的智者在给我传授生活的金刚经,句句都是金科玉律。从那时起, 我就从内心开始敬重我的这位老师,尽管他还没收过我在课堂上偷看的武侠小说《绝代双骄》,课下还把我喊去教育了一通之后,把书又还给了我。因为他说过,教书更要育人。
初三那年正月里的开学之初,学校里的几个毕业班的教室发生了一起恶性盗窃电线事件。校门卫反映说寒假里看到我们班的两个本村的学生带几个人来学校里逛来着。校长就和罗老师说起这件事,罗老师本着治病救人的原则,答应校长先和这两个学生谈谈,一来避免冤枉了他们,二来若真是他们干的,也可以及时采取挽救措施,以免事态扩大,影响他们的前途。可是任凭罗老师怎么苦口婆心、推心置腹的谈心,两人一口咬定,不是他们干的,而且信誓旦旦的给他发了誓。罗老师相信了他们,为这还和校长拍了桌子。最终学校报了案。警察一来还没等说什么,那两个家伙就吓得竹筒倒豆子,全都承认了,还带着警察找到了盗走的电线。那次的班会,罗老师气得脸都青了,我们吓得大气也不敢出。记得那时他痛心疾首地说过一句话:人这一生是富贵也好,是贫穷也罢,一定要睡得踏实,活得坦然,千万不要做那些让自己寝食难安的事。也许这句话就是他的人生格言吧。从老师说这句话的一刻起,我就知道:这是一个非常值得敬重的老师。正所谓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他是这样教导我们,也是这样以身作则的。事后他郑重地向校长道了歉不说,还向我们做了深刻检讨。说实话,那哪是检讨啊,分明是在拿鞭子抽我们的心,我真担心他老人家因为生气而心脏病发作。我扭头看着那两个不争气的家伙真想上去踹他们几脚,怎么就辜负了老师的一片真心呢?就是这样,最终罗老师还是替他们向校长说情,做了担保把他们从派出所领了回来,并压下了此事。为了不给他俩以后的社会生活带来过大的负面的影响,罗老师只是和几位校领导私下里把那两个家伙批评教育一番了结。那是我印象中他唯一的一次生气,差点没把他给气犯病了。从整件事的处理过程中,我能深刻的感受到罗老师是在用那颗拳拳爱子之心来对待他的学生,呕心沥血地为他们铺就以后的人生之路!
那一刻我忽然领悟到那句诗句:三尺讲台存日月,一支粉笔写春秋。
现在想想真为我们年少时的不懂事而脸红。
二.不负恩师的期待-柳暗花明
时间飞快,中考转眼就结束了。而毕业之后的另一件事,使我终生难忘。是罗老师的出现使我搁浅的命运发生了彻底的转变,也是我称呼他为恩师的由来。
那时农村家里经济一般都不富裕,孩子多,吃不饱饭,女孩子大多都早早就不让念书,而去挣钱或者结婚了。我家有四个孩子,我最小,上面有一个姐,两个哥哥,相隔均是3,4岁,父亲在关外下矿挖煤,多年来就是母亲一个人在家种地拉扯我们四个孩子,直到父亲受伤回来。就是因为这些年我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而且一有空就抢着帮家里做些农活,所以重男轻女的父母才勉强让我读了初中。在填写报考志愿时,我按照父母意向报考了衡水师范学校。这样我既可以及早脱离农村户口,又可以节省读书花的钱,因为那时候读师范是有国家补助的,几乎不用家里再掏多少钱,而且还可以早点上班为家里挣钱。
那年中考我考了全校新生成绩第一,却因为种种原因,没能等来师范学校的通知书。我知道父母是不可能让我复读的,更不要说让我读高中。一来因为在农村考上大学的几率简直少之又少,整个乡里已经多年没有出大学生了;二来又怕到时候没考上大学,浪费了钱不说,还要落个近视眼,手不能提,肩不能担的。身在农村,若没有一副好身板,将来出嫁都不好找婆家,村里已有类似的先例。在内心艰难无奈的挣扎了好几天,最终我默默地跟着堂姐去了村里的一家人家学习织地毯。那时一向乐观、坚强的我内心不由得生出几分的怨天尤人,恨自己出生在这个闭塞落后的农村,恨自己为什么不投生为男孩子,恨农村的重男轻女的鄙陋思想……。农村的劳累和辛苦我不怕,这些我都可以靠自己的勤劳去改变,可是我唯一不能接受的是由于农村的一些陋俗会带给我可能的命运。曾经那么的渴望自己能够通过考学,拼尽全力来冲出这个让人窒息的角落,冲破某些社会陋俗带给我心灵的桎梏,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自由天空,创造属于自己的人生……可是如今这一切都眼睁睁地离我远去,而我却无能为力。年少的我初次尝到了生活的苦涩,那种欲哭无泪的感觉……,父母曾为二哥早早就准备了上农中的学费,可是二哥去念了两周却因为每顿饭两个小馒头,吃不饱饭而跑回来不念了,学费也白交了,而那时家里平时连地瓜面的窝窝头都吃不饱肚子……,而我连报考高中的念头都不能有。
“年少的初次起飞就遇到了雨,淋湿了翅膀,也忧伤了我的心……”一天到晚我只是埋头机械地织着地毯,默默沉浸在自己灰色的世界里,对于以后的人生,我没有方向,只有一片迷茫……我知道,自己的命运之舟搁浅了。
直到那天中午回家,刚一进院子,正烧火做饭的妈妈就冲我喊道:“珍儿呐,快来看看,看谁来啦……”,没等我走进屋里,罗老师就从我家的里屋挑开门帘走了出来,一刹那,我的眼泪就不听话的流了下来。以为告别了学校,告别了自己深深喜爱的学校生活,今生再不会见到敬爱的老师了……真的是恍若隔世。
罗老师是来通知我去参加高中复试的。我的志愿没填报高中,但因为我的成绩是全校新生第一,罗老师不希望我错过这个机会,是他为我争取高中的这个复试名额。他劝动我父母的理由是他快要退休了,想让我为了他的教学荣誉去参加高中的复试,因为他很相信我的学习能力。可我知道前面的那只是个理由。送罗老师走的路上,我低头讲出了实情:即使我去参加高中的考试,父母也不会让我去念的。那一刻,我鼻子酸酸的,眼泪噙在眼里。可是罗老师却安慰我不要担心这些,要我只管去好好准备考试,以后的事情他自有安排。
我悲喜交集。不管未来会怎么样,哪怕为了老师这番苦心,我也一定要尽力去考好。我忽然又有了拼搏的方向和动力。
一星期后复试的结果,我又考了乡中学的全校第一。接到通知后罗老师的再次登门,就直接和我的父母摊牌了。他坚持一定要让我去上高中,并为此下了担保:这个孩子肯定能考上大学。他还提出每月从他的工资中拿钱给我上学和交学费,只要我的父母放人就行。
我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结果可想而知,父母经过再三考虑后,终于点头放行。我如释重负,感激老师的奔波和看重,感激父母的明事理,给了我这次得来不易的上高中的学习机会。在这人生的转折关头,是罗老师的出现给我的生活带来了新的转机和希望。
遇到这样爱惜学生的老师,父母又怎么能真的让老师替我掏上学的钱呢?幸好我高中还有奖学金,可以减少我给父母的负担。三年高中,我依靠着自己的勤奋而努力学习,每次期中和期末考试结束,我都会捧着鲜红的奖状和获得的奖品回来绕道中学学校给罗老师看后,再带给父母看,也时刻在提醒和鼓励着自己朝着既定的目标奋进。
终于高考结束,我拿了全班第一,全校第三,最终接到了东北的一所本科大学的通知书。
我欣喜若狂,把通知书第一个捧给正好在郑口住院的罗老师。罗老师用颤抖的手接过了通知书,激动不已。我终于没有让寄予厚望的罗老师失望,没有让老师对父母的承诺落空,没有让父母的担心成真……那一刻,我热泪奔流,真的好想大喊几声。平生发自内心的体会到了恩师这两个字眼的真正涵义。
那一刻,我感觉到了什么是再生,也意识到什么是人生的转折。我从心底里深深地感激罗老师,正是因为有了他的出现,我的生命轨迹才有了这戏剧性的转变,我才拥有了第二次生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那年我也终于让七年青黄不接的乡里出了一名女大学生,也终于实现了我幼年的那个冲出去的梦想。
之后尽管我的大学生活是那么的艰辛和忙碌,可是我却动力十足的把它念了下来。
三.玉壶存冰心,素笔写师魂
从大学到工作的现在,每次我回老家,时间再紧都会抽空去看望他老人家。师母也是个很和善的人,每次过年去时都会给我带回一坨圆圆的枣糕,这在我的家乡是父母给出嫁回来探亲的女儿临走时必备的一件礼物,象征着年年早日高升。尽管我们没有明说什么,但我知道,他们也把我看成了他们最小的女儿。随着岁月的流逝,这种感觉也越来越来强烈。不知不觉在我生命的当中又多了一份牵挂,一份惦念,而且年龄愈长,这份牵挂和惦念就越发的突显,那份感恩的心情就越发的强烈。我深深地明白,在我人生收获的背后不是我有多聪明,而是由寄予我厚望的恩师和父母的殷殷期望所带给我动力的勤奋。多年以后在一次和恩师聚首时, 我说出了这个心底回转了多年的感受。老师夸我还那么谦虚,可我知道我说的那些话不是客套,那是我心底真实的感受。
感谢生活让我遇见了恩师,感谢恩师带给了我不一样的人生。
……
平复了一下心情,拭了拭眼角,迈步走进那个熟悉的院落。一眼就看到了在东厢房灶台下烧火的恩师。他老人家还是那么的朴实,那么的勤劳。
按捺着心里的激动,我把手里的礼品放在进门旁的厢房门口,边走近去边说,“哎呀,罗老师啊,您老挺好呀?瞧瞧啊,您老人家今天不当老板了,又干上火头军啦!……”我知道老师有心肌炎,不能太激动了,也就故意的调侃着打招呼。
老师抬头见到我时,很是惊喜,急忙爬起来,不停地搓着手,嘴里在说着,“哎呀,怎么是你呀,啥时候回来的呀?……”,我赶上前搀他站起来。虽然年近80,满头白发,经济条件也很是不错,老师却一直在帮着儿女忙这忙那的,丝毫没有停下来安享晚年,让儿女供养自己的那个念头。细看老师的精神还是那么的矍铄,神情是那么朴实,亲切,丝毫也没有因为被自己的学生看到自己在灶下烧火而难堪的表情。记得两年前那次来看他时,适逢故城大集,见到他时,他正在杂货品的摊位后面坐着。一见面,我就开玩笑的说“哎呦老师,您老练摊呢,真是越活越时尚了哈!……”,见到是我,老师开心的满脸爬满了皱纹,神情也是那么的坦然,没有丝毫的做作。我相信,只有拥有坚定地信仰,内心淡泊,表里如一的人,才会拥有那份处变不惊,坦然自若的神态。那种坦然是一种历经风雨,悟透人生后的一种超脱,丝毫不为世人的这样或那样的眼光所影响。 这就是我的活得坦坦然然的恩师,用真实的朴素写就的师魂。
四.感恩生活,感念恩师
从恩师那里,我不仅学会了坦然得面对生活中的坎坷与苦难,而且学会了带着感恩的心去生活。 “有一种感动,沉淀在我们的心田,总是会被轻轻唤起”。每每深夜里回想起这些往事,我都会感动得热泪盈眶;每每在我人生的谷底时,总会想起这位慈父般的恩师的殷殷期望,以及他所带给我的人生转折,就会从心底生出无尽的力量伴我闯过人生路途上的风风雨雨……他就像是我人生路途上的一盏永远指路的明灯。
告别恩师回家,打开音响,让《感恩的心》泻满整个空间,伴我一路……
感恩的心,感谢有你,伴我一生,让我有勇气做我自己……
感恩的心,感谢命运,花开花落,我一样会珍惜……
祝福我的恩师及师母身心康健,快乐安泰。这是他们的学生,不,是女儿,发自肺腑的诚挚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