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车厢

我坐在第一节车厢与第二节车厢交界处、横向排放的动车硬座上。

无论是旁边女士的喋喋不休还是硬座的舒适程度都让倍感焦虑。

五分钟前，这位女士走到我的身侧，她带着一副金色边框的眼镜，一身蓬松的蛋黄色长裙并不能掩饰她的臃肿。现在，她正不断的从与自己极不搭配的蛇皮小包中掏出自己的餐巾纸，擦拭着脸上的汗珠。

她就站在列车的门上，时不时用余光瞥过我，欲言而止，不过那颤抖的嘴唇出卖了她。

我收起玩到一半的游戏，强行压下被人冒犯的怒意，尽可能冷静又富有善意地开口：“你好，需要帮助吗？”

“我可能在早些时候的动车上见过你。”

接下来我们互相交换了彼此的一些基本信息，比如年龄和职业。这些无聊的问题让我更快想要结束这段对话。

于是我重新掏出来手机，点开了手机游戏，刚好复活。

不过这位女士可能还没有意识到我的逐客令，她依旧在我耳边不停说着什么。

“你觉不觉得列车有点闷。”

“确实，XX的列车总是一如既往的闷热。”

“我说的不是这个，你不觉得有点头晕吗？”

我虽然分心，但至少能听出她不似作假的询问，于是趁着游戏间隙抬头看了她一眼：“为什么这么说？”

“我刚才是从第一节列车过来的，我刚刚在那里坐了一会儿，就感觉头晕眼花，所以我现在才站着，这辆列车实在是太不舒服了。”

“嗯，可能站一会儿就好了，不过还是找个位置坐着比较好，这辆列车停靠站台的时候会有一些颠簸。”

我看她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于是就随口和她聊着。

“你真的没有感觉吗？比如头晕眼花之类？”

“并没有，这位女士，可能是我和你的体质不太一样。”

她罕见的静了下来，有这么半饷，我以为她就要放弃和我的对话了，然而我并不应该对她抱有太大的期望。

“我刚刚看到一个残疾人！他拿着一个手提包！”

我的眉头跳了跳，一号车厢那位患有腿疾的男士是和我一站上车的，我们时常能同时间在站台遇见。

“嗯。”

我没做出太多的回答，甚至对这位女士开始厌恶了起来。

“你有没有听说那些残疾人报复社会，把一些气体什么的给普通人闻......”

“这位女士。”

我强行打断了她的话，我丝毫不再掩饰这一刻不耐烦的心情。

“列车是有安检的。”

随后我便再也没有理睬这位女士的任何话语，将所有重心放在了游戏上面。

......

一局游戏的时间不快不慢。当我起身准备小解时，这位女士已经离开了我的身侧，去到不远处的位置坐下，她依然喋喋不休的对人说着什么，仿佛一位不知疲倦的传教士。

我没再看她，转身向一号车厢与二号车厢之间的厕所走去。

当我走进那个过道的一刹那，周边的列车声忽然变得更加激烈起来，混杂着刺耳的电流声从我的脑壳中穿过。

心理暗示嘛？我想。

于是出于好奇，我并没有坐回原先的位置，而是向一号车厢走去。

电流声消失了，车厢声也好像被一层窗户隔离一般更轻了些，我满不在乎的找了个位置坐下，打量起周边的环境。

下一刻。

我看到周围脸色惨白的人们，或是手捂额头 或是干咳着，或是仰躺在座椅上急促地呼吸。

一位身着西装的残疾人士，并非我认识的那位，他充满仪式性的将双手放在一个粗糙的工具箱上，有着暗红色的扣环。他就死死地盯着箱子，甚至没有发现我的目光已经看向了他。

与此同时，如锯刀般切割起来的头疼和眩晕感，让我如同一叶扁舟般即将颠覆过去，我强行撑起冷汗淋漓的身体，离开了这列车厢。

如此一来，当我在第二节车厢大口喘息至平静过后，我才仿佛劫后余生，却再没有勇气走进那节车厢。

直到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