鹌鹑

比起猫狗类宠物，我内心其实更倾向于养拖着羽毛的禽类，尤其有着鲜艳羽衣的虎皮，或者教一教能够说话的鹩哥也行。黑豆般的小眼珠，头歪歪的，嫩红色的小爪，搞不好还能背首诗出来，这多萌啊！

跟朋友一说，人白我一眼道：你这什么退休老干部爱好？

好吧。其实我倒是好生了解过鹩哥的养殖技巧，据说为了保证其羽毛发光发亮，最好要每天给它喂一个苹果。豁，这哪保证得了？且还要经常给它洗澡，梳理羽毛，陪它讲话，以免它得抑郁症而秃头。

如此费事，想想也就作罢。还是跟阿鸠，用两把米，勉强维系着若即若离的缘分吧。

但在阿鸠之前，我还有过一只鹌鹑。

那年头，村里家养的禽类，无非是鸡鸭鹅，最多能在普通鸭之外，再多见几种别的品种鸭。可有一年，我爹却从集市上抱回四只鹌鹑，这多稀奇呀。

据说，鹌鹑，会飞的！所以它们有专门的木头笼子可以住。被放养的鸡鸭鹅们，哪有这待遇？

可鹌鹑也太娇气了。按养鸡鸭的经验看，这些毛崽子在幼时才比较容易死去，度过这阶段，基本就可以安稳长大了。这些鹌鹑被抱回来的时候已是半大个儿了，卖鹌鹑的也再三保证再养一阵便能生蛋。可抱回来没几天，一笼子鹌鹑便陆陆续续死去，最后只剩下一只。

我爹本来想着，第一次养鹌鹑，可能经验不足。但后来才知，村里当时一道买回来的鹌鹑，竟然都死光了。只剩我家这一只，坚强地顶着全村希望，长到有双手一捧那么大。

这只鹌鹑披着灰不愣登的斑驳的羽毛，浑身像是打了很多小补丁，头小，尾巴短，一有动静就缩起头来，看起来活脱脱一只小可怜。有个成语叫“鹑衣百结”，形容衣服破破烂烂，坠满补丁，很是形象。

我很喜欢它，因为别的都死了，就它还活着，全村都只有它一个了；而且它很小只，比所有鸡鸭都要小，身子圆滚滚的；并且，它是会飞的喔。

我天天喂它，自觉跟它建立了比较可靠的友谊。我没想到，有一天它竟会消失！

发现鹌鹑不见的时候，天刚刚下过一场大雨。我把屋子前后左右都找遍了，没有鹌鹑缩着头战战兢兢躲雨的身影。

下过雨的土埂子，走两步便打湿裤脚，我走过长土、柑子土，唤着我的鹌鹑，没有半点回应。它没有交织着小细腿朝我飞奔而来。

屋檐下，笼子门关着，木头笼子里空荡荡，木头条子中间留有一些缝隙。我想，它大概是自己缩着身子从里面挤出来的吧。这才好，总共也没二两肉，总不至于是被偷走的啵。

我挺希望，它是自己逃走了。毕竟笼子外有很广阔的天地，它可以自由地散步、飞来飞去。

它的确是自己逃走的。多年后的今天，我跟老妈提起我们养过的这只鹌鹑。她说，后来在潮头土看到它，已经死了。

对于这个结果，我没有一点印象。不知是我小时候就已经知道鹌鹑的死而刻意涂改了记忆，还是老妈压根儿没跟我说过。

在我想象中，鹌鹑逃走了，在庙儿山层层叠叠的树林里草丛中扎了一个窝，活得好好的。

后记：

鉴于此次失败经验，我家再也没有养过鹌鹑。村民们后来知道，被卖鹌鹑的贩子骗了。

但我心里，却存着再养一只鹌鹑的念头。

这次彻底了了这个心结。当时它跑出去原来没有好好活着，而是死了，并且没有再回家。毕竟，我们还养死了它的兄弟姐妹。而我家，好像也不是它家。它的家，在别处。

此次最新公布的野生动物禁食名单上，鹌鹑也赫然在列。

鹌鹑是野生动物，保护动物，不应被人工养殖，也不应被当作宠物养，它属于山林，田野，草地……总之是广阔的天地中，而不属于笼子，被绳子拴着也不行。拴着它，哪怕它逃走，也不一定能活下去。

就让它披着一身斑驳的羽毛，像一个悠闲的丐帮群众一样，游荡在江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