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堤

不知内心受一种什么力量的驱使,傍晚时分我鬼使神差地去了河堤上。虽然这河堤我常来,但这时候来还是头一次,况且还是独自一人,可心却是欢喜的。去往河堤的路不过百步,但这百步的路走起来就像是一人的朝圣。这样安宁的时刻,于我是极其希贵的。

通常每周日上午跑完步,我和好友都会顺道来堤上吹吹风,做做拉伸运动,最后我们就会坐在石墙上谈近日烦心事。每次坐到快日中,肚子开始叫嚷,在友人再三的推拉下,我才恋恋不舍地从石墙上下来,心里约定着下周再见。河堤,成了我心里的一座庙,在这里我完成了对遗憾过去的忏悔和对美好未来的祈愿。


这是一个9万平米的天然湖,湖的四面一面是茂密的树林,一面是繁华的街市,另两面修成了堤坝,供人们休闲娱乐,有垂钓的,有散步的,有静坐的,络绎不绝。但每个人在踏进大门那一刻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好像这里是灵魂对话的地方,安静是这里的通行证。河上耸立着一座锈迹斑斑的过山车空骨架,它向人们证明着河堤往日的繁华盛景,也告示着世事沧桑,人生无常。堤坝上建了像长城一样的齿轮状的石墙,我每次就坐在石墙上听风看月,就像我小时候独坐在老家后院的矮墙上看星光。

到了河堤,我又坐上石墙,本想吹吹晚风,但今夜的湖面很平静,没有停靠的风,也没有憩息的鸟,只有五光十色的倒影、荧光的鱼漂和咕噜噜的水泡。我闭上眼睛想静静和自己待一会儿,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听,但发现思绪纷飞。我想起了二十出头的沈从文从家乡来到北京开始他新的人生,此时的他正满怀期待地进入一个他永远无法毕业的学校,去学那课他永远学不尽的人生了;想起了我过世四年了的奶奶,梦里见她总是坐在我的床头边一边看电视,一边打瞌睡,她那短促的呼吸声让我的日子安稳幸福,但一觉醒来发现人没了,眼泪就滑下来,打湿了枕褥。思念,成为我与她在这世上唯一的联系。清明节临近,我很想回家,去山上看她,可是家中无人,又不能回去。

河提上没有灯,我摸黑在稿纸上留下几行字,便离开了,想着还要去趟超市采购些口粮。路灯忽明忽暗,就像我起起落落的心事,一路上走走停停,有光了就停下再写几行字,最后这一条只需要一刻钟的路让我走了半小时。在过十字路口时看到一个小男孩和小女孩在前面骑马似的颠着跑,后面跟着一大人伸着手在跑,无限温柔地说“跟妹妹慢点跑,把妹妹扶着些,停一下”,突然觉得这一幕很温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由一个小女孩变成了一个大人,疼惜我的大人都去哪儿了。

到了超市门口闻到一阵清香,原来是超市侧边开了一串花店,因为我见不得看花谢,我很少侍弄花草,但心里还是欢喜花的,挨家挨户走马观花地看过去,忽然一束香悠悠的白黄菊花吸引了我的注意,我正要走进观看,店员叫住我说那花是清明节扫墓用的,我没有说话,后退了几步,其实我多想买一束菊花放在你的坟头,好让你的日子明亮清悠。但恨自己在你生前求学十余年未能常伴左右,在你死后在外营役多年又不能常回去看你,对你常怀歉疚之情,萦萦不得其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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