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满

本文参与伯乐主题写作之【变形】

01

十月的牛家坡,天寒地冻的,又刚下过雪,人踩上去“咯吱……咯吱……”各家各户的房檐上都倒挂着形状各异的冰溜子。偶有不怕冷的主会耸着肩膀、缩着脖子把两手插在袖筒里,踩着未化完的雪“咯吱……咯吱……”从这个小巷走到那个小巷。

在后坡一家农户里,低矮的茅房上同样挂着冰溜子。坍塌的泥墙豁豁牙牙的,像贪吃的耗子啃过的月牙。

一对白鸽子在上面蹦来蹦去,一会从这个豁口蹦向那个豁口,好像它们把那里当作了它们的游乐场,有时还高兴的“咕咕……咕咕……”唱两句,时而高昂着头,时而又把头缩得很低。

矮矮的茅草屋里争先恐后从窗子、屋门向外冒着白烟,白烟又从冰溜子上穿过升上了天,很快与天空混在了一块。

张铁锤这家的男主人,就穿一件黑色破毛衣,外面连褂子都没穿,但却热得满头流汗。他就在屋檐下不停地踱着步,一会走向东,一会走向西,折折转转,腰里拴着个旱烟布袋,旱烟布袋跟着一前一后地甩。

他嘴里叼着一个烟管,烟锅里装着他刚揉成团的烟丝,“刺喇”他划了根火柴,烟丝冒着细烟燃了,他鼓着两腮只抽两三下就抽完了。抽完了一侧身照墙上一磕,再摸出一撮,两个大拇指轻轻一揉又成了个团,又重新装上、点上,继续抽。

屋子里不时发出盆盆罐罐声,还有女人大声的哭叫声,声音一会高,一会低,一会是大声战马的嘶叫,一会是绝望的呻吟。

接生婆挥着两只胳膊大声说:“枝子,快了,露出头了,再使点劲。”

枝子大口喘着粗气断断续续说:“我……我……不行了,实在没劲了。”

接生婆焦急地说:“那可不行。快了,露出头了使劲。”

“啊”一声凄凉的叫声划破了长空,惊动了整个后坡,接着是一声“哇哇……哇哇……”随着那声大哭枝子紧绷的全身终于放松了。

接生婆说:“又多个小棉袄,喜事啊!”

枝子疑惑地问:“不会吧!我早在庙上求过神灵了,说这胎一准是个男孩。”

接生婆说:“我看你是想男孩想疯了,其实生男生女都一样。”

枝子还是强撑着身子坐起来,抱起孩子一看懵了,接着连孩子带她重重向后跌去“咚咚……咚咚……”她倒在了无底的深渊,“明明求的是男孩,却偏偏是生不完的女孩。哎!这到底是为什么?”

张铁锤听到哭音,一下子蹿到屋里,焦急地问接生婆:“一定是男的吧!我们早算过卦。那位先生的卦可是很准的。”

接生婆撇撇嘴说道:“又是个扫地的。”

张铁锤一听,上去一下子就掐住了接生婆的手,那架势好像要把她一口吞了又吐出,“搞错了吧!”

接生婆说:“什么?搞错,笑话。”

接着她一抬胳膊,顺势又一抪拉,打掉了被他掐得生疼的手。另一只手拽了拽衣襟,“真是的,我接了半辈子生,从来没有人这样对我说过话。你自己进去瞧瞧吧!”说完连停都没停气乎乎走了。

张铁锤在后面一边连连鞠躬,一边大声赔礼道:“婶子,是我说错了,好赖您喝口茶呀!大丫还正在给您烧鸡蛋茶呢!”

只听到了远远的回音,“谁稀罕你的鸡蛋茶,留着你自己喝吧!嘴上不积德,让你今生一辈子都生闺女,到阴曹地府也还是生不了儿子。”

“操,这该死的死老婆子,给脸还不要脸了。”

张铁锤转身一个箭步就冲进了里屋,没到跟前就亮开嗓门喊:“枝子,到底生的是啥?快告诉我。”没有一点回应。

说着话的同时,他就到了枝子跟前。只见枝子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就是不说一句话。

“你这狗日的,今天是咋了?竟变成了哑巴。”说着就拿一只手掀开了被子,接着又双手解开了小褥子上捆着的绳子。当他准备打开两个重叠的被角时,却不由迟疑了一下,其实此时他心里是矛盾的,一方面是急欲要弄个明白;一方面又怕那个不好的结果。

不过他只犹豫了片刻,就拿开了交错的被角,呼一下子就揭开了,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闭着眼的湿漉漉的孩子。他顾不得再多看一眼,两手轻轻一掰就分开了她紧紧靠拢的双腿。“呀!”他不由倒退两步。

“你这不争气的东西,连生四个女儿,硬是没生出一个带瓣的。这是天意吗?我老王家三代单传,到我这更糟,要成绝户头了。”

“绝户头、绝户头……”说着他就走出了屋子,接着又一脚跨出了院子,消失在了后坡,从此再无了音讯。

02

天放晴了,融化的雪水“嘀嗒……嘀嗒……”打在房檐的鸽笼上,水不一会就汇成了一个圈,一圈又一圈,向外扩展、扩展,接着又像连着线的玉珠,连贯地打到地上,弹起来,又落下,落下了,又弹起。

鸽子早出窝了,在天口中飕飕飞了几圈,然后就落在矮墙上“咕咕……咕咕……”在矮墙上“咕咕……咕咕……”叫了一阵子,又扑棱棱飞到笼子里。

鸽子“咕咕……咕咕……”每天不厌其烦地叫着,只是再叫不回张铁锤的心了。张铁锤走了,从此就像在人间蒸发了似的,既没有书信,也没有电话。只剩娘五个艰难渡日。

在枝子心中,当初她错以为四丫就是个男孩,她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四丫身上。没想到的是四丫让她失望了,希望又变成了怨恨,她认为四丫就是一切祸事的根源。所以她压根就恨这个孩子,恨不能把她活活掐死。

作为一个亲生母亲都这样,更何况四丫的三个姐姐,她们希望有个弟弟,而不是现在有个多余的妹妹,那样她们就不会失去爸爸,就不会失去一个完整的家。

不管是妈妈恨,还是姐姐们怨,可四丫照样无忧无虑地生长,该开始走的时候学会了走,该开始跑的时候又满院子跑起来。

虽然她一生下来就遭爸爸嫌弃,但是她并没有因此而不叫爸爸,当她开口能说话时第一个就是一个劲叫“爸爸……爸爸……”这更增加了大家的厌恶,枝子说:“你看这个小没良心的,我天天为她擦屎倒尿的,她竟然先喊那个挨千刀的。”

姐姐们也报怨道:“妈,以后可别让我们照看她了,连个姐姐都不喊。”

四丫听了这些好像明白了,她使劲努努嘴,可竟然喊出来的还是爸爸。姐姐们这下更恼了,轮流上去推她,她被推倒了,就一屁股蹲在地上,疼得“呜呜……呜呜……”嘴里一个劲喊:“爸爸……爸爸……”枝子在一旁瞪着眼看着她,也不阻止,更不去拉,就任由她哭去。

四丫哭了一阵子,哭够了自个又抹抹小花脸起来了。白色的鸽子在头顶飞了一圈又打了转就落在她面前,她看着这对不停转动脑袋的小鸽子,自己也学起鸽子样,转呀转,转呀转,小小脑袋都快转掉了,可就是转不出鸽子的灵活样。

也许她刚刚有了思考的脑袋里就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鸽子为什么要不停转脑袋,为什么自己就不呢?其实鸽子的眼并不像人和老虎的眼一样,它看到的只是一个单色的影像,所以它必须要不停转动头来获得更深一层的影像。

有一个这样痛恨她的妈妈,当然三个姐姐也是一个比一个对她刻薄,不许她靠近她们,更不愿和她玩 。可怜的四丫没了玩伴她只有和鸽子玩,鸽子可从不嫌弃她,时常从她的一个肩膀跳到另一个肩膀,常常围着她团团转。

有时她抓来麦子、玉米也不撒,就让它们在她手窝里吃。一只鸽子晃着小脑袋啄几粒跑开了,另一只又来了,又是几下子,啄痒了,她就仰起脸,捂着嘴“格格……格格……”

她玩得正开心,大姐上来照着她后脑勺就是一下子,“你这个败家的,麦子还不够我们吃的。”

吃饭时,她就被罚站。等她们吃过了,她才像猫咪一样一下子蹿过去,对着剩汤凉菜又是舔又是抓。就是这些剩饭凉菜她也是时常饥一顿饱一顿。不过她也并没有因为这些停止了生长,相反她却比其它的姐姐长得都更结实更健壮。

当她长到四五岁时,她就能像个小大人似的劳动了。吃过饭,不等她们指使就刷锅刷碗,扫地擦桌子。就这样也不能让她姐姐们满意,她辛辛苦苦扫干净了,她们又故意撒上纸屑、花生壳,让她再来一遍。扫完地她们又让她去打猪草。不过打猪草她并不认为是个苦差事,她认为总比和她们在一起快乐多了。

打猪草时,鸽子就跟着她,为她带路,有时还引导她哪里草多哪里更好玩。

春天后坡的河两岸有无数朵正开着的蒲公英,她可以任意选取最美的一朵采下来插在头上。夏来了,她跳到小河里,小鱼儿乱啄起她小腿和脚丫,她忍不住在河里又蹦又跳,激起一朵朵浪花。秋到了,更是有趣极了,摘不完的野果子,酸甜的灯笼果,又黄又甜的屙瓜。冬天没了野草可打,下雪天她就和鸽子一起到野地里抓野兔,捉山鸡。

后来,她这些小秘密被姐姐们知道了,她们就一起告诉了她们的妈妈,说她故意偷懒耍滑,当然她受罚了。她妈妈把她关在她奶奶死以前曾住的屋子里,并告诉她要老实,还吓唬她那间房子里会闹鬼。

她实实在在被吓到了,自从她听了她母亲的话,感觉小屋里到处都变成了鬼影子,就连风吹窗棂声她也以为是鬼来了,她连大气都不敢出,就不要说睁眼看了。她只有缩着身体,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晚上,她被从小黑屋里带了出来,吓得连饭都没吃就睡了。睡到半夜她真的见到了鬼,那个鬼就在窗户前不停地拨动着窗帘,露着蓝发碧眼。天没亮她就发起了烧。第二天她母亲给她找了一个偏方,用甘蔗根、白菜根、大葱老根加水熬水喝,她喝了几天不但没有好转,却越来越严重。

后来,她母亲又为她找来巫婆,巫婆在她床前转了转,说是鬼附身了,于是就对她又掐又拧,上打下打,说是在驱鬼,驱走了鬼病就好了。直到把她折腾得奄奄一息,过后又是一通喷水,说这样是除污,除去了污垢鬼魂就离体了,洁净的灵魂就回来了。

经巫婆这样一折腾,她连饭也吃不下了,每天只感到口渴得历害,肚子里像无穷的炭火在烧,于是她就跑到缸前大碗大碗地舀水喝,最后喝得只剩下皮包骨头,再后来连舀水的劲都没有了。

03

时间久了,口渴时,叫妈妈,妈不应,喊姐姐,姐不吭,最后还是鸽子一口口衔水喂她喝,又把胃里囊状物输给她吃。

喝了鸽子喂她的水,吃了鸽子输给她的囊状物,她身体觉得舒服多了。她很快就睡着了。当她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不是睡在冰冷的床上,而是温暖地躺在了鸽妈妈的怀抱里。她晃晃脑袋走了出来,鸽妈妈又把她勾进翅膀下。她饿了,张大嘴“哇哇……哇哇……”鸽妈妈急忙把“乳液”输了进去。

当姐姐们回到家,听不到了她的“哼哼……唉唉……”她们个个都瞪大了眼睛。接着又蹑手蹑脚地跑到她房间偷偷察看,一看四丫一个病秧子竟无缘无故地消失了,都感到太离谱了。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她们决定探个究竟。

“消失了就少了一个累赘,她就是个贱坯子。”这是大姐的声音,大姐说话总是尖酸刻薄。

“就是、就是,活该。”这是二姐,她是个马屁精,整天大姐叫她干啥就干啥,活生生一副奴才相。

“不行、不行,我们得找找原因,过会等妈妈回来好向她邀功。”这是三姐的声音,她天生爱动脑筋,又趋炎附势。

听了三姐的话,果然她们一窝蜂般跑到了她睡的地方,把她的被子、单子都翻了个净,没什么可疑的。她们个个面目相觑。关键时候还是三姐有主见。

三姐说:“再找一遍。我就不信。”说着大家齐声附合,“就是的,再找一遍。”说着大家又一齐动起手,翻被子、抖单子。

大姐突然惊叫道:“看那是什么?鸽毛。”说罢姐姐们齐刷刷看过去。她们在床单上发现了一个鸽毛,于是她们就顺着鸽毛往前找,找到窗台下又找到一根,继续往前找,鸽毛一直到鸽笼下才完全消失了。

她们个个抬起头盯着鸽笼,四丫紧张地把身子缩了又缩,如果她们发现了她,她注定完蛋了。她可不想再落入她们手里,被她们歧视,被她们无故伤害。

她拼命往鸽妈妈肚子底下钻,她听到了她们搬凳子的声音,然后是笼子猛地倾斜了一下。她们上来了,四丫使劲地憋着气,可她实在是憋不住了,只“唧”了一声,她就暴露了。

“快来看了,鸽笼里多了一个幼崽。”

接着只听到一个又一个上凳子、下凳子的声音,然后是叽叽喳喳的声音。

又听到一声凳子响,四丫想一定是三姐,她刚伸出头,就瞅见了三姐那双骨碌碌善于洞察一切的眼。她急忙又把身体缩了进去,不过她姐姐的手还是碰住了她。她恐慌到了极点,“完了……完了……”正在这时,鸽妈妈身体猛向前一倾就啄了过去,她只听到三姐“唉哟”一声,接着就是凳子的跌倒声。

“妈呀!疼死我了。”三姐估计这下摔得不轻,接着她们几个谁也没再上来,她躲过了这场灾难。

当妈妈回来时,她们把四丫变成乳鸽的事大加渲染了一番,又说四丫怎么啄她们的手,又怎么让三姐摔了个狗啃地,最后三姐又在她妈妈面前哭哭啼啼装出一幅可怜样。

她妈妈这次却出奇地采取了中立措施,既没有去探个究竟,也没有安慰她们。她只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好像四丫根本就不是她身上掉下的肉,更不是她的女儿。至于她变成鸽子她认为这是她最好的归宿,她既然那么与鸽子有缘,这就是她的命,也许她就不该投胎成人。

四丫变成了乳鸽,头四天喝着母鸽、公鸽的“乳液”身体每天成倍的增长。与她在一起的还有个姐姐,她们喝足了奶,身体互相蹭着,蹭着毛绒绒的羽毛,发出“唧唧……唧唧……”声,那声音不是尖锐的饥饿声,而是姐妹的温情。

四丫躲在笼子里,喝着奶乳,享受着母爱、父爱,同时还拥有了人间另一份爱,姊妹间的温情。她睡着了,嘴角带着笑,黄黄的嘴叉搭拉着。

母乳是不能长久享用的,只有出生的前四天才能享受到这个最高的待遇。四天一过,鸽爸爸、鸽妈妈又把半消化的胃液输给她。每次姐姐都让着她,让她吃饱喝足,不然她死活就不张口,有时气得她爸妈不停拍打翅膀,打姐姐。她在一旁看着,时常感动得流泪。

四丫虽然变成了鸽子,成了另类,但她还是时刻观察着家里的动静,看碗有人刷没刷,地扫了没有 ,猪草有人打没有。她们一个比一个懒,大姐使唤二姐,二姐使唤三姐,最后她们商量抓蛋(方言)定输赢,谁抓住“洗”字的就自认倒霉。她们的妈妈看见了就埋怨道:“要是四丫在就好了,你们一个个都是小懒虫。”

四丫在窝里听到了,晃晃脑袋骨碌碌转转眼,心想现在知道了我的好,一切都晚了,我已经展翅高飞了。

猪草无人打了,每天猪儿在圈里饿得扒着矮墙,伸着脖子长“”哼哼……哼哼……”短“哼……哼……”哼了一阵子看无人搭理,还向前一蹿一蹿。她妈妈喊大姐,大姐推二姐,二姐又指使三姐,三人推来让去就是不行动。

她妈妈恼了,自己就挎着篮子上了后坡。恰逢天又刚下过雨,路滑不好走,她妈妈回来的路上又摔了一跤,回来时腿一瘸一拐的,于是又想到了四丫,难过得流起了眼泪。

她边哭边拿了些麦子去找四丫,“咕咕……咕咕……”“四丫……四丫……”鸽子扑棱棱都过来了,四丫翅膀也长全了,在她妈妈身边吃着食转来转去。枝子说:“乖,是妈错了,是妈毁了你一生。如果你能变回来多好呢!”

四丫晃着小脑袋“咕咕……咕咕……妈妈现在不也挺好吗?我也可以天天陪着你。”枝子无奈地摇摇头。

后来枝子请教了村上的教书先生,教书先生虽在乡下教书,但博览群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奇奇怪怪的事没有他不懂的。枝子把一家人怎样虐待女儿的事都一一说给了教书先生,女儿又如何变成了一只鸽子的事也都说了。

教书先生听罢笑道:“原来是这样,是你们一家人把女儿逼成了这样。最好的办法是用温情感化她,让她重新回到人类的世界。”

自此以后,一家人态度大变,姐姐们争着打猪草、洗碗、扫地。姐姐们一起去后坡给她找虫子,找回了虫子喂妹妹,“四丫……四丫……”

四丫飞过来又飞走了,姐姐们以为她还在恨她们,于是又跟过去把虫子送到她跟前。四丫“咕咕……咕咕……我们鸽子是素食主义者,是不吃肉的。”姐姐们又去田野里采来草籽、小野果给她吃。

枝子则采用了另一种独有的方式爱她,把四丫过去住过的小房间打扫干净,换上新做的铺盖,专等四丫变回的那一天。每晚她还偷偷钻进四丫的小房间独坐一会,嘴里喃喃自语,大多时候是赎罪,请求女儿的早日宽恕原谅。

四丫其实她内心是矛盾的,一方面她不愿看到她妈妈、姐姐们整天为她忙来忙去。另一方面她也不愿鸽爸爸、鸽妈妈为失去亲生女儿而独自伤心流泪。所以她犹豫了,她暂且还不想回到人类。

不过,也许有一天,她想通了机缘巧合了,她就会重新还原自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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