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火 章3-5

田森阳

那个时间下了雨，有点不寻常，因为这个季节很少有傍晚的时候突然的一阵雨。亦或者是我在这里生活10几年的经验不足以支撑我的猜想。总而言之，被“拆”字和被拆的支离破碎的建筑标记的整条小街，从头到尾被这一阵雨浇的清清楚楚。 大红色的拆字正腔圆的霸占这整条街的墙面，脚底踩着的车道的白线因为灰尘和磨损被雨水一滴一滴地晕染成最初的颜色，反倒是我，有点困惑到底看到了什么不该有的东西之类的。

徐尧怼了我一下，“走了，雨停了。”我缩了缩脖子，伸着脑袋出去看了一眼头顶的遮阳棚，确定不会有大颗的水“哗”地冲下来，才放下心走出来。“就当是洗头了，”徐尧哈哈着说，“我看啊，咱们再不快点，过会老曹一准以为咱们被雨挡在路上了，直接打烊了也说不定。”苏米举双手赞成，好吧我们走。

许久不下一场雨，当这件突发的事情在简短的15分钟里开始并结束的时候，从脚下的沥青，一路贯穿向上生长蔓延的雨水生锈一样的味道如同EDT的马鞭草那让人不太习惯的挥发效果，久久萦绕在无法阐述的逻辑迷宫里，不该说好，也说不出来不好。

“真安静。”我拧开可乐的红色瓶盖，顿了顿放了气出去再把瓶盖整个拧下来，喝了一大口，“我说，这场雨下的莫名其妙，什么没有发生一样。”

“搞不好今晚要有大事情。”苏米轻描淡写一样地说。

“去他的大事情，”我想道，“能有多大的事情，难道是曹叔真的要提前打烊么？”

徐尧摸了摸鼻子，“怎么感觉这又要下雨的节奏。”

苏米没有接他的话，“先不说这个，你们俩想好毕业典礼说点什么吗。”

“没有，”我不假思索地说，“我一辈子也不可能当学生代表，别指望那些不可能的事情了。”

苏米徐尧狂笑。

“干嘛，”我被笑地一头雾水，“本来就是啊，怎么你俩还指望我跟教导主任的女儿竞争一下毕业生学生代表吗？”

“傻X，”苏米笑得不行，“我是说，要不要公布点什么东西，谁问你学生代表了，傻子才想上去念稿子感谢班主任感谢教导主任感谢天感谢地。”

“怎么样有什么想法没有？”徐尧阴险地看着我，“要不你没思路的话你念我这个。”说着他展示他的手机屏幕上的一句话。

“哇你不要脸了吧，为什么你追妹子要我去喊啊。”我愤愤道，“你就不怕喊完之后你直接被老师请出去了。”

“操，都毕业了他还能怎么我，再怎么样，我也要喊出来，毕业典礼我不信没有人想跟我做一样的事。”

“就怕别人喊出来的和你是一个名字。”苏米若无其事地说道。

苏米

7月的某一天，很晴，晴到暴晒的级别，在还不知道底妆和防晒的年龄，这种天就是用来晒成斑马的。全体毕业生学校集合，广播通知之前在各自教室呆好。

没想到和大家坐在一起的最后一天，穿校服的这么多，每个人手里捏着好几种颜色的荧光笔，互相在对方的校服上写自己的名字或者写给对方的话，班主任自始至终坐在教室的办公桌边，微微歪着头似笑非笑地望着每一个她教过的学生，大概老师在眼里就已经把每一个人从刚上初中时一个小孩子到3年后毕业逐渐走向成熟的模样像幻灯片一样一张一张地阅览完毕，与其说时一种成就感，不如说是一种幸福感吧。

“老师，能给我签个名吗？”

班主任笑眯眯地接过笔，“写哪？就左边袖子吧，这样一低头就能看见....那就写这个吧...加油宝贝，未来很美好，不要轻易放弃自己QAQ...”

突然感觉心里有个很柔软的地方被狠狠地戳了一下。经历过来的这完整的3个年头，真的就是那个时候觉得老师是巫婆一样的存在么，不，误解的成分远远大于我所愿意接受的。再怎么说，她也是个妈妈——也是个女儿与我们同级经历相同的3个365天的岁月、经历相同的测验和相同的苦尽甘来的妈妈罢了。我能这么想，忽然感慨自己是不是像老师所说的，长大了，学会理解家人了。

“以后上高中了少气你妈，”班主任拉着我的手说，“你妈在医院挺忙的，每次来学校都是急急忙忙，走了也是一样，少一点任性，多陪陪你妈妈，挺不容易的。”

我低着头不说话，不想被教育——尤其是“最后一面”，另一半作祟的，可能是低不下的自尊心。

“好啦，我们5班走出来的孩子都是好孩子，走吧，收拾收拾一会要拍毕业照了。”

“喂，作业补完了吗！”我一惊，诧异地回过头，“你真是，越来越烦人了。”沫沫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我们班。打眼看了看他的衣服，从袖口到衣襟，花花绿绿的简直是迷彩，然后胸口画了一只小熊。

“哎你，我这次不打你，你就说说吧，那只熊是什么情况。”

“熊？”沫沫脸色骤变，捂住胸口拔腿就跑。

“哈哈哈哈哈哈，”我朝着他逃跑的方向狂笑，原来这家伙也会害羞啊，一起混了3年，终于原形毕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