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先

给文档命名时才突然发现,对于自己从小生长的地方,我竟然难以确定它的名字究竟为何。

记忆模糊,联系日渐减少,被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以客礼相待,尽管我自认为,我比他们都要了解、热爱这片土地。这大概意味着,我不仅与我的祖先失去了联系,我还被我的故乡放逐了。

祖先

小时候上坟、祭拜祖先,对于家庭而言是最重要和严肃的事情,而对于孩子来说也是一种增加乐趣的方式。逢节逢年跟在长辈后面,去上坟拜祖,总是能吃到鸡蛋以及放几挂鞭炮,结束后还能吃到拜祖后的财头肉,在渴求吃好菜和见新鲜物的年岁里,跟着上坟能满足孩子的这两大欲望。

每年上坟东西基本是固定的,一个大脸盆里面放上一个“财头”、好些鸡蛋,有时候也会放一条粗粗炸过,鱼皮已泛黄但鱼肉还未熟透的鲫鱼。另外,还会带上一个篮子,里面放上大量的金纸、香、鞭炮以及一把柴刀,以清除祖坟四周长起的杂草。如若是清明时节,还得带上白纸剪成的波纹式长纸,所谓“挂清”。

上坟一般都是由男性家长——外公和舅舅们带着几个小孩一同前去,先走到大路上杨梅树旁的土地庙,让土地爷先行享用一番。然后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弯到小路向山上走去。打我有上坟的记忆起,祖坟所在地方虽然近距离也有几户人家,但是那山上也算是人迹罕至,只有种了果树在山上的人家,为了照料果树,才时时上山转悠。上坟一年也就清明和过年这两次,所以每每走到那山上,只见杂草丛生,难以找到一条可以行走的小径,还会沾上一身的“钻毛”(鬼针子)隔着衣服直刺到人肉上,又痒又疼。一般走在最前面的外公会拿着柴刀,把那些伸得老长的枝条砍掉,好方便我们前进。到了坟上也是先把祖坟附近草、树一一砍掉,修整好环境,才开始上香点纸,敬酒,放炮。外公或是舅舅们点好纸钱,上香都是留给小辈的。每次上香的时候,都会有大人庄重而随意地说一句“给太太上个香,让他们保佑你们好好读书。”不知道当时,哥哥姐姐们是怎么想的,我每次倒是像模像样鞠几个躬,然后在心里开始正而八经地默念着“太太,好久不见,来看你啦。我是婷婷呀,你要保佑我好好读书哦,下次再来看你。”每每只要是上香,我都重复着类似的话,虽然当时我并无宗教信仰,但是却信仰我的祖先们,毫无理由地相信,这样的对话便是与我的祖先沟通,他们能听到并会赐福给他们的后代——我。我也一度相信,自己从小到大读书都不差,大概也有一些祖先们的关爱的缘故。上完香,我们还得剥个鸡蛋,大人告诉我们,要把鸡蛋壳扔到坟头上,这样就算是祖先吃上了鸡蛋。而剥干净的鸡蛋,则是进入我们这些对其垂涎已久的孩子们的肚子里。我们家的祖坟可见的大多都在“牛栏冲”,但因为“瞿家”是从原本的丰子塘搬出来的,还有一部分祖先便被留在了那边。当我们看着点燃的纸钱烧成灰烬,便收回摆放好的祭品,由原路下了山去,前往反方向的水库。

“瞿家”与丰子塘各在丰子塘水库的两端。其实丰子塘与丰子塘水库同名,不只是水库借用了村庄的名字还是村庄依照水库命了名,我们也并没那样科学和洋气还能用上“水库”这样现代感十足的词,命名什么,我们无论大小都叫它“塘”。只是近些年农村越来越现代之后,前几年回家竟然发现路过丰子塘下的小道,由碎瓷砖拼成的五个斗大的字“丰子塘水库”赫然映入眼帘,“塘”加“水库”两字并排而放,农村与城市的隔膜感在这一瞬间消失,着实把我震惊到了,当然这是后话。我们走到丰子塘边上,把所有的祭品摆放好,点上金纸和香,向着丰子塘方向作几个揖,然后外公会在地上撒上白酒。然后还对着丰子塘的方向喊几声“你来一阵风,我来半日工。”有时候真会吹来阵阵风,我们都以为这便是祖先知晓了,他们的后人来祭拜他们了。

依旧是等着纸钱与香烧尽后,我们才收回被祖先享用过的祭品,孩子跑在前头,等着回到外婆的厨房享用更多的美味。

后记:

这已经是清明前的文字了,写着写着才发现,对于故乡和往事早已记忆模糊,完全接不上来。遗忘是很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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