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教师

    王佳有一对方下颌、红色金属边眼镜和棕黄的短发。

    从前,哦不,是去年,她喜欢呢子大衣。什么颜色都好,时常换着穿。在升旗仪式的最后接过话筒,照着表格念,本周哪个班获得流动红旗。台下人很多,但是她念的也很快。春天是春风,冬天是冬风,拂过大衣领子,使她缩着脖子。

    后来,也就是过了一年,她喜欢驼色呢子大衣。最好是服帖的垂过膝盖,和格纹围巾相配。再加上白牛皮平底鞋,随意拎着菱形格链条包。这样走出去她觉得仿佛一切烙印在生命里的颠三倒四都不存在了。她变成了一个崭新的人,没有过去,只有未来。

    刮大风那几天她正在给学生讲中国古代史,树叶哗哗簌簌往下掉,陆羽杯中的碎片也袅袅婷婷沉下来。正课讲完,学生问她上周交的作业有没有判完。抬手捋捋别在耳朵后的头发,她开口“唉,因为最近换了房子,我老公又调到外地工作,上下班不是那么方便,所以还没凑够时间判作业”,垂眼把黑板擦调了一个方向摆着“过两天我批完再仔细讲。”学生得到答复,转身离去。

    十一小长假前的课上,布置完三套卷子,她依着讲台问学生,有什么出游计划。叽叽喳喳了一会儿,坐得最近的学生问她打算去哪儿玩。腿往回收了收,“这不过两天国家有重要会议嘛,我老公他们要参与保障,抽不出来时间呐”。有些苦恼的托起下巴,咂咂嘴。的确,黄金周没有老公陪是有点惨。

    “王佳老师这次区里比赛又得了奖”,“王老师本科是师大毕业的吧,好厉害”,“据说她老公是人大的本硕,他们就是在那边认识的”……他们应该是这样想的吧。下了公交车,裹紧外套走着。

    推开门,扔下包,转身扑进松软的单人床。太累了,教书太累了,坐车回家太累了,尤其是有一个老公太累了。

    价值一个月工资的手机嗡嗡振动,她颤巍巍摸出来。又是母亲发来的语音。轻触屏幕,小红点咻的消失。“上次跟你说的那个小伙子,咱们地税局的那个,你觉得怎么样?再考虑考虑?”

    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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