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偶记

        在天空飘着细雨的隆冬时节,今天我又回到了故乡。故乡就是一方窄窄的黄土地,生我养我的分乡插旗魏家坡。应同事兼兄弟红兵之邀,去了魏家坡旁边的袁家老屋,去参观他的乡下宅院,吃正宗的带有乡情与母亲味道的农家饭。然而老屋不老,皆已旧貌换新颜。在我的记忆中,袁家老屋大多依山而建,看似低低矮矮歪歪扭扭清清瘦瘦的,除了斑驳脱落的土砖,便是黝黑发亮似如黛远山的瓦片。几十年转眼就过去了,山还是那些半荒半绿的山,路倒是修了一条又一条单行道,挤挤挨挨的房子却早已分道扬镳,各自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一栋栋独门独院的砖混结构的楼房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岁月的印痕把昔日的沧桑刻进了门楣和窗棂,铸造了日夜守望和与时俱进。人们的观念已发生了变化和颠覆,不再抱成一团固守家族的血亲因缘,时代的变迁可见一斑。

        从魏家坡出发步行约十几分钟,就到了袁家冲那边的袁家老屋。在一棵高大的双向分杈的皂荚树上,织着一胖一瘦两个喜鹊窝。红兵兄的乡下宅院就建在大树的身后,门前驻守着两只精心雕刻的石象。他的母亲健在,根就在,推掉老屋盖了新房,夯实了基础。一到节假日,他就像候鸟一样飞回家乡,过着采菊东篱的悠闲自在日子。媒体传播的乡下人进城务工城里人返乡置业的新闻变得可感可触近在咫尺。日子在不经意间变得朦朦胧胧似乎有些不可捉摸。城里有城里的便捷乡下也有乡下特有的优势,山清水秀空气清新安静得像后宫的内邸。厌倦了闹市喧嚣和汽车尾气就想回到乡下享受宁静与纯真。

        安居方可安心。兵兄的宅院壮健地长成,花儿亦悄悄地笑开了怀。用钢筋水泥盖个宅院不是难事,培植品位才是真正源自内心的追求。职业在城镇,往返于城乡之间既需时间也是乐趣。在门前的院坝里立几个石凳,搭个瓜架,裁几棚花。到了春天,鲜花盛开,坐在石凳上斜着身子瞪大眼睛看书品茗,思亲怀乡更兼听风沐雨,望鸟儿翻飞,伴着飘落的皂荚回眸过去的岁月,心情在清清爽爽间怒放。兵兄是个爱生活又勤劳的人,业余时间在房前的水田里挖掘出一方浅浅的水塘,用水泥抹匀身子,种上莲藕,莲子盛开的时候,满池的荷花随风顾盼流连,神情飘逸,摇曳生姿,虽不是传说中的仙子,却胜似少女。荷花孤单寂寞的时候,水中的鱼儿撒欢似的嬉戏于莲叶细长的腿脚之间,弹奏出乡下人家画卷一般的田园交响。

        冲里偏僻,却出了不少读书人。兵兄是较早跳出农门的六零后,把最美好的青春年华献给了乡村教育。他从乡下教到城里,一茬一茬的学生遍及全国各地。在城里住久了,心还是离不开家乡,加上高堂在侧,回乡盖起了宅院,侍奉于左右,其心日月可鉴。冲里还出过一个北大法学研究生,可惜英年早逝,壮志未酬,留给同乡一片惋惜。乡下人家稀稀落落,青壮年都到城里用自己的勤劳与智慧在推动城市文明发展的同时,装满自己小小的口袋,回乡盖起外观不同风格各异的宅院。房子是一栋一栋盖起来了,可相关的问题却一个一个冒出来了。要想与春风一样温暖和煦,时间才是最好的矫正师。乡间的小路修得平平整整,却鲜有人来来往往走动,偶尔看到的提着篮子佝偻着身子慢慢移动的都是上了年岁的人。青壮年农民在奋力追梦的同时,远离了在家守着宅院和耕地的老人。尽管他们的心相通,却只能遥相牵挂。一到晚上,除了公路上偶尔传来的汽车加油和喇叭声,乡村的夜晚宁静得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仰望星空,天是蓝的,高远而明净。

        与兵兄相比,我真的有些汗颜。我的家乡魏家坡魏家老屋虽是宜昌县委的诞生地,有着值得魏氏子孙骄傲的光荣革命传统,遗憾的是其他的老屋都已拆除,只余我们的吊楼子屋,显得有些孤单与无助。说实在的,我尚无能力对老屋加以修复。非为其他,只愿留个念想。毕竟那里是我的根,是我出生长大的地方,是我的梦想开始放飞的起点。那里还有我的牵挂,我的父母都长眠在那里,每年清明我都要去悼念他们,献上作为儿子的一片孝心和怀念。

        今日回乡,虽是隆冬,却满眼皆为风景。故乡就是小时候一心想离开长大了又想回去的地方。分乡插旗的魏家坡是我的家乡更是生我养我的永恒的地方,无论我走到哪里,都忘不了她的容颜她的姿态她的情弦她的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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