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用期

试用期

原创 文若希 月光竹影  1月17日

终于赶到了咖啡厅。作为这所谓“桃园笔会”是组织者,我已经不止一次的决定不再管这件事。笔会里总是有这么多还在读大学的年轻人,虽然每个人都很忙,但他们毕竟还拥有自由。但是我没有。虽然算不上966,但这样的工作节奏,已经不允许我像诗人一样浪漫,即使是在周末。我相信这将是最后一次我来主持每个月笔会的见面了。走进咖啡厅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决定,打算在这一次讨论结束的时候,和所有人宣布这个消息。


一月的南方,依旧带有暖意。即使温度已经是个位数,但是,吹到这个维度的北方,早已不可用凛冽来形容。我预定好的桌子前,已经坐好了几个人。他们都是笔会的常客。


“还有两个人,正在赶来的路上。”若秋说。她是每一次必定会出席的人,在这座城市里读书。我正在考虑是否要她来接管笔会的主持。

“哦,叫他们不用着急。我们可以等等他们。”我说。


这一次,我们的主题是:关于那个刚刚离开我们的2019。其实,刚刚看到这个主题的时候,我竟然下意识的出了一身冷汗。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能相信,2019居然也会结束,尤其是当我觉得这一年开始还尚未很久的时候。可是,打开手机上的日历,竟然发现,2020已经过去了1/24……这时,另外两个人也赶到了。他们面带歉意地说:“不好意思,火车延误了,我们刚刚叫的士过来的。”


桌边的人也纷纷对他们说“没关系”。看上去,那两个人是第一次来的,因为都是很陌生的面孔。于是,我首先叫每个人做自我介绍。果真,在场的七个人中,除了我,都还在上学,有三个在读大三、大四,有两个在读研究生,还有两个是博士生。虽然我也刚刚走出校园不久,却顿时有一种被孤立的感觉。


“你们刚刚说是坐火车赶来的,那么,你们是从哪里过来的呢?”我问那两个新面孔,她们一个叫盈盈,一个叫涵钧。


盈盈说:“我们从香港过来,刚刚考完试放假,打算在这边玩几天,就回家过年。”


许琛于是一脸好奇地问:“咦,你们是在香港上学吗?”

她们两个点头说“是的”。

“那……那边还在乱码?”许琛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个……”盈盈似乎还在找一个合适的答案,涵钧却十分肯定地说:

“不乱了。早就结束了。”


“哦是吗?那就好。因为我身边有几个在那边上学的朋友,都已经早就吓得回家了。”许琛半开玩笑着说。


这时,服务生端上了我们每个人点的咖啡。我一路跑来,虽然是冬天,竟然也是一身燥热,于是就果断要了一杯冻咖啡。


“好,那么既然大家也都彼此认识了,我们就开始分享每个人带来的故事吧。有谁想第一个说吗?”我开始切入主题。


果真,到了发言的时候,平时讲起话来眉飞色舞的每个人都突然沉默。这一个,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这一刻,好像是我们每一次的约定,每一次笔会都不曾改变。


突然,平时沉默寡言的杨箫默却举手:

“我先来吧。”

我十分惊喜,终于有人捧场。真的是我主持笔会一整年来的第一次。于是我开心地表示欢迎。

她稍稍清了清嗓子,开始读她准备好的故事。


“2019年,我做过很多计划。记得在1月1日的时候,我发了一个朋友圈,说我立下的新年flag。我当时真的以为,我立的所有flag,至少有一个不会倒下。可是,我真的太简单了。我发现,我想象的世界,和真实的世界相差得好远。我发现,我的计划是这样有条理,又是这样无意义。对现实中的自己彻底失望以后,我开始迷恋戏剧。一年以来,我去看了20多部音乐剧、话剧,还有舞剧。我发现,舞台上的歌声、舞蹈、独白还有灯光,好像更像那个我想要的现实。后来,我又发现,原来我想要的一些东西,并不是和别人想要的不一样,而是截然相反的。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异类,于是,我写了一首类似诗的东西,叫《异类》。然后我又发现,其实就算自己是异类也没有关系,因为这世界上的异类应该不会只是我。只是希望,有一天我可以见到他们。我在想,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我应该寻找的,是自己的同义词,还是反义词。我相信是前者,但又明显困难得很。现在,摆在面前的,又是新的一年,而我依稀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2019年的起点。但是,我相信,这一次我立下的flag,至少会有一个不会倒下。”


杨箫默读完了她写好的故事。我们都十分欣赏地鼓掌。


若秋说:“其实,听了你的故事,就好像看到了我自己。我不会就是你说的那个同义词吧。“


杨箫默笑道:“哦是吗?那不会还有我的反义词吧。”


许琛说:“那应该是我。我早就知道我立的flag终将会倒下,所以,我从来我做这种事。”他充满智慧地说。


“是的,我2020的flag已经倒下了,虽然一月才刚刚过半。”若秋自嘲地说,“不过好在现在还是试用期,希望春节过后,它们还可以再起来。”


“什么什么?试用期是什么?”许琛一脸不解地问。


“哦,试用期指的是阳历新年和中国新年之间的这一段时光。这是去年的这个时候我和我室友发明的词汇,哈哈!”若秋笑道。


我也对这个“试用期”对概念表示十分欣赏,毕竟,这是用来解释“为什么新年都来了自己还是没有什么改变”对最佳用词。


这时,新来的那个叫盈盈的女生说:“听你说,你看过很多音乐剧。其实,黎涵钧同学就曾经是我们学校音乐剧社社长,她曾经演过中文版的Rent。”


“原来是这样!”杨箫默惊喜地说。

“是读本科时候的事了。”涵钧说,简洁地笑了一下。


“那你们还演过什么?”箫默兴趣十足地问。

“有《罗密欧与朱丽叶》、《伊丽莎白》、《莫扎特》等等,都是一些很经典的剧。还有一个我们原创的音乐剧,叫《bubble》。”涵钧说。


对于这两个在香港上学的女生,我也觉得很好奇,于是我问道,“不如说说你们带来的故事吧?”


盈盈笑嘻嘻地说:“也好啊。但是,我的有些长,不如,我把原文发在微信群里,然后,我在这里简要说一下吧。”

大家纷纷说“好”。


于是,盈盈说:

“故事讲了四个人,住在一座山上。她们本来过着室外桃园般的生活。但是,在本该炎热的六月,山上突然下起了雪。这是这座山上从未有过的事。于是她们觉得很奇怪。可是这场雪却短短续续一直没有停,直到11月,竟然开始越下越大。不过渐渐地,他们已经对这场雪习以为常,并且以为,可能是冬天真的来了。”


她讲完了,便抬起头,等待其他人的反应。可是,桌边的人却都一脸不解的样子呆呆望着她。


“你这个听起来很像科幻故事哎。”一直默不作声的陆思贤说。


“你可以这样理解。”盈盈笑道,“不如大家去看看我发的原文吧,那个应该更清楚些。对了,涵钧也准备了故事,我们也听听她的吧。”


所有人的目光就一下子投在黎涵钧的身上。她好像感觉很突然,抬起眼睛,又顿时变作很冷静的语气地说:“我的故事也比较长,不如我也和盈盈一样,把原文发在群里。我在这里就简要说一下吧。”


我才发现,她的头发原来也这样长。她稍稍倾斜了下身子,头发就几乎垂到椅子上。这时,涵钧开始讲她准备的故事:


“是关于两个兄弟的故事。这两个人,虽是兄弟,却并没有血缘关系。哥哥出身显贵,弟弟却一贫如洗。但是在哥哥的扶助下,弟弟有一天终于走出了困境。他终于不像以前那样贫困潦倒,可是,身上却有很多不好的习惯,大概是在自己食不果腹的状况下养成的。哥哥不喜欢,但也表示理解,并没有当面表示厌恶。可是,弟弟却逐渐变得”高傲“起来,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超过了那个曾经帮助他摆脱困境的哥哥。于是,兄弟二人的关系开始不再像以前那样好,虽然表面上还是保持友好。但是,当他们两人走在一起,所有人都可以看出,他们是完全不同的。因为弟弟不讲卫生,身上总是脏兮兮的,而哥哥的身后却总是留有余香。就这些。”


大家于是纷纷鼓起掌来。我居然听得出了神,愣住了好几秒。


后来,在恍惚之中,剩下的四人也纷纷讲了自己带来的故事,大多是学业上的种种抉择,以及若秋那永恒不变的“言情小说。”好像一下子回到了现实主义文学,我心想。除了陆思贤——他写了一个类似《乡村教师》的科幻小说,仿佛很有深意,但我完全没有听懂。我可能还是沉浸在盈盈和涵钧的故事里。难道,她们并真的只是打算讲述一个山间传说和一个兄弟寓言吗?


而她们到底想表达什么呢?我也一时想不清楚,只是觉得,她们的2019,竟是这样的与众不同。


等大家讨论得差不多的时候,我真的宣布了那个“我不打算再继续主持笔会“的决定。但是,我也真的简单了。我深思熟虑的所谓“抉择”,竟然被他们全票否决了。还没等我来得及举荐若秋,平日便以疯疯癫癫著称的许琛竟然用以“掀掉房顶”、“踢翻桌子”等疯话来威胁我“不得退位”。我也不知自己是感动还是绝望,只好先放弃了。

“你是主持笔会的最佳人选,没有第二个。”许琛用决定性的语气对我说。

“不过我二月会出差,真的来不了。”我有气无力地说。

“没关系,那个月我也在旅行,不如我们先暂停一个月,三月再见面吧。”许琛立刻提出了解决方案。

“也好啊。”其余的人也纷纷表示同意。


三月?三月又是什么?记得2019年三月的时候,我漫步在落英缤纷的江岸,欣赏着江南最好时节的风景。而我不能想象,现在的自己竟然又开始计划一个叫做“三月”的东西。


但是,新的一年,还是就这样被交在了我们的手上。不论我们有没有做好准备去迎接它的到来。好在,目前还是“试用期”。我不禁笑了出来,和正在谈笑风生着的他们一起走出了咖啡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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