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缘人

哗啦

一车的垃圾倾斜下来,各种电子零件堆积成山,顶端的电子零件借着重力的惯性滚落下来。从天空俯视下去,垃圾铺盖了大概有四五个足球场那么大,中间有一条开设的道路,其余地方都堆积着如山的垃圾。

在垃圾场的东南角,有一个蓝色的铁皮小屋,门口简单的摆着一个火炉,上面支着一口锅,旁边有一个细小的自来水管,水管的另一边插在一个储水桶里,此刻正咕嘟嘟的往锅里注水。

“大哥,今天中午吃啥呀?”说话的是田雨,他正拿着破纸板扇着风,夏天的铁皮房,不断地将人的汗液压榨出来,像是烧烤板将肥肉的油脂煎烤出来一样。

“随便煮点菜吧。”赵毅天此刻不断将纸板摞起来,而后用一个细绳子包起来,方便把垃圾拉到附近的废品回收处。

赵毅天从事垃圾回收行业有三四个年头了,开始入行的时候,家人很不理解自己,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以为就是每天捡捡瓶子,收收纸板。

虽然说开始的时候确实是这样,但是经过三四年的打拼,现在的工作已经有很大的不同。

发现垃圾中新的可回收点,每个人每天都会产生很多的垃圾,说到垃圾这个定义,赵毅天认为只是一件好的东西放错了位置,如果用到合适的地方,垃圾就是宝贝。

这里面有一个很关键的节点,就是有人觉得不需要的东西,其他人可能觉得会需要。

有些东西无法使用的时候,通过加工,这些东西又重新可以使用。

所以在赵毅天看来,垃圾只是错位的资源,他现在的工作就是挖掘这些资源。

锅里面的水沸腾着,将食物不断的翻滚,加上调料一顿简单的午餐就好了。

俩人旁边支了个小桌子,摆了几个板凳,顶着烈阳吃一天的午饭,虽说很热但是相比于铁皮房,外面的空间还是稍微凉快一点。

“大哥,你说咋现在都这么有钱了,就不能换一个好点的住处嘛?”田雨从赵毅天开始入行的时候就跟他一起干。

当时田雨毕业无所事事在每天混日子,有一次在街上跟人起了口角,被对方一群人追着打,跑到一半突然出来了一个人,蓬头垢面,拿着一个大编织袋,哗的洒出一片瓶子。

一群人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人给搞蒙了,正当两边都发愣的时候,田雨被陌生男子拉着跑走了。

赵毅天那天就将他拉到了这个铁皮房里,虽说在垃圾场的旁边,可是铁皮房里面异常干净,所有的东西都摆放的井然有序,在四周还挂满了照片,有和家人的照片,也有一张女人的照片。

“有钱咋们要花在有用的地方上,我感觉咋们现在日子挺好的,吃的也不错,住的也很舒服,就是有点热,到时候我想想办法,给屋子地下做个水冷,把温度问题也给解决了。”赵毅天做着计划,虽说是个铁皮房,但是空间很大,要想在市区里面买一个同等大小的房子至少得几百万。

而在这连两万块钱都用不上,这么多年,里面的家具不断的升级,周围也包裹了隔音的挡板,解决了一下雨,雨点砸在铁皮上,不断回响的声音。

“舒服是舒服,但是咋说就是有点没面子。”田雨摸了摸头,尴尬的说着,实话实说这房子的舒适程度没话说,每天的日子过得也不错,现在每天的日子就是到公司看一下科研部的进程,公司主要做的工作是建材垃圾的回收,光建材方面的利润就接近千万,这么高的收入,作为创始人的赵毅天竟然就住在一个铁皮房里,估计很多人都想象不到。

“面子,那都是别人喜欢的东西,很多人觉得需要什么东西,他们会用这一套标准来衡量别人,你有自己的标准就行,管别人干什么。”赵毅天摇摇头,在他看来面子就是自己给自己背上的负担,这个负担不仅会增加身体的压力,还时常混乱自己的方向,让自己陷入一种无意义的迷茫当中,“有钱给自己买点好吃的,去世界各地旅旅游,再给员工多加点工资,这种快乐绝对比面子香的多。”

“哥,那你现在有啥需求呀,你这钱也有了,未来日子也不愁了,你还想干点啥?”

“哥想干的事情多了,你看着成片的垃圾,里面能重新利用的只有很少的一部分,假如都能重复利用,那环境得好多少,哥呀就想着开展些新的业务,扩展一下可降解日用品的领域。”赵毅天思索着,他做公司不为挣钱,就是想把日子过得更好一些。

当一个人足够有钱如何才能更近一步的提升自己的生活?

把整个生存环境变得更加优化,绝对是一个比较好的选项。

“还有呢?”田雨听赵毅天谈理想已经谈过很多次,这些内容他都快背下来了,他想听的是关于墙上照片的故事。

“那当然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共度余生。”赵毅天看着田雨渴望的眼神笑了,他发现了这小子就喜欢听爱情故事,每当讲到自己情感史,这小子眼睛瞪得比灯泡还圆!

“哥,你这也不主动联系,墙上的照片我都看三年了,多会能见一下真人呢?”田雨把碗筷放到桌子上,兴致直接被拉满。

“切,你不懂最近还联系我呢,这是我大学的校花,人长得好看还特别的温柔。”赵毅天故意吊着田雨的胃口,最近校花其实没有联系自己,只是大学班长组织了一个聚餐,那个女孩会参与罢了。

“噗,那是光对你温柔,还是对每个人都温柔?”田雨越听越来劲,一瞬间感觉周围的天气都不热了,“哥你等一下,我去冰箱取两瓶饮料,这话题有点燥热!”

起身田雨没有看到赵毅天发愣的神情,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她是光对你一个人温柔还是对每个人都一样?

相比于事业,爱情这个领域赵毅天一直没有搞明白,基本上是从喜欢开始那一刻就变得不知所措。

俩人聊了很久,最终在田雨的建议下,要买一件好看的衣服,这样在见面的时候,会增加自己的魅力。

这点赵毅天也认可了,准备下午进城,购物一波。

闷热中俩人小睡了一会,本来准备跟着赵毅天的田雨,醒来之后还想再睡一会,赵毅天只好自己一个人踏上行程。

出了小屋向右拐有一个车棚,里边有一辆自行车,这辆自行车刚开始是在垃圾堆里面捡出来的,车架比较完整就是车链子出了点问题,赵毅天当时在网上买了些零件自己给翻新了一下,换了个座椅,又给加上了电动力系统,这个自行车就变成了平时的交通工具,特别是车后座,有一个超级软的电子,田雨特别喜欢坐在上面。

跨上自行车,顺着垃圾场的小路,就进了县道,道路两旁都种满了树,每次从这个道上走,赵毅天总是心生佩服,这么长的路,周遭都种上了树。

这是多么浩大的工程量,然后赵毅天就会想到自己的工作,感觉还是很轻松的。

自行车的速度不快,但是可以感受到呼呼的风,即使太阳毒辣,这架不住风吹得人很惬意。

大约三十分钟,走到一个圆盘就到了市里,本来宽敞的道路一下子就开始拥挤起来,闷热中带着车辆的喇叭,让人更加焦躁。

这种路况下,赵毅天的自行车就显得很有优势,没一会就到了市中心的购物广场。

存了车子,看车子的大爷夸了半天自行车,赵毅天觉得他很辛苦,就顺便在路边摊给大爷买了一瓶矿泉水。

大爷也笑着把赵毅天的自行车放在了阴凉处。

这个小小的举动让赵毅天感觉暖暖的,一瞬间他想在这个地方修个车子棚,但是想到自己还有其他的事,就先把这件事给放一放。

进了商场,冰凉的空气一下子仿佛释放了身上的压力,身体一瞬间不用再去抵抗炎热的温度,从而进入一种舒缓的状态。

商场的一层基本上都是手表首饰什么的,赵毅天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手环感觉还不错,可以检测身体的数据,还有一个很好看的屏幕壁纸。

每天还可以随时换,他很喜欢这块表,走向二楼电梯的过程中,他闻到一丝很淡的香味。

他想旁边看去,发现是一个香水专柜。

“你好,这个味道的香水是什么牌子?”

专柜前的销售,一看来了生意立马热情起来:“这是我们店主打的香水,回香清淡寓意指的是初恋。”

“寓意不错买了。”赵毅天直接扫码支付,对于自己需要的东西,他从来不犹豫。

销售还有点发愣,刚还准备把其他的香水推荐一下,说一下办卡打折什么的,对方直接按照标签的价格就支付了。

“欢迎下次光临。”销售专门用了一个漂亮的包装,这个包装一般都是会员专属,但是她今天心情好,给赵毅天拿最好看的包装纸包了起来。

“很用心谢谢。”赵毅天一眼就看出袋子的不同,创业多年,做一件事用不用心他一年就可以看得出来。

两人相笑而别,陌生人之间的善意特别容易击中脆弱的内心。

上了男装的楼层,逛了一圈,赵毅天买了几件看起来比较顺眼的衣服,就结束了一天的购物,本来想收拾一下发型,但是感觉显得有点刻意就直接回家了。

到家已经下午四点左右,田雨已经起床,打扫着房间。

“大哥,我看一下你的衣服。”田雨直接放下手里的拖把,向赵毅天跑过来,白色的短袖,胸口有一个可爱的卡通形象,裤子则是棕色的工装裤。

“哥你这略显随意呀。”

“你懂啥,这么可爱。”赵毅天很喜欢这套衣服,特别是上面的卡通人物,萌的人受不了。

“哈哈哈,这么看确实挺可爱的。”

日子就这么过了三天,赵毅天真的抽空去找商场谈了一下车棚的事情,并且答应所有的费用自己出,并且不做任何的广告。

对方开始还感觉很好奇,当听说是因为看车子大爷的原因,立刻就答应下来了,并且还说会尽快的协调好相应的场地规划。

在紧凑的生活中,终于等来了聚会的日子,时间选的很好是周六。

这个时间点,晚上聚会完,第二天还可以休息,不影响下周的工作,而且如果聊的比较好,第二天还可以再聚一次。

享受双倍的快乐!

晚上八点中,赵毅天骑着自行车带着田雨来到聚会的地方,天和大酒店。

市里比较高端的一家酒店,本来说聚会AA但是后来又说有人要请客,但是不知道是谁。

田雨到了地方就到周边去逛街了,他来就是害怕赵毅天喝太多酒,回不了家,自己照顾一下,又或者适当的助攻一下,帮助老板追逐自己的爱情。

当然他对后一件事情比较感兴趣。

来到酒店门口,赵毅天发现门口竟然没有停自行车的地方,有点无语,正好碰见大学时候的班长,从车上下来。

“毅天?”刘鑫看着毅天推着个车子,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样子有点好笑。

“老刘,你这选的啥地方,连个放车子的地方都没有。”

“啊这,那啥你就放我车旁边吧。”刘鑫跟赵毅天是一个寝室的俩人关系也不错,他很了解毅天这个人,跟别人的追求不太一样。

“雨涵来了吧,你别框我,我今天可是特意打扮了的。”毅天把自行车停好,拿手捋了一下发型,开心的问道。

“来了来了,这么多年了你是一点没变。”刘鑫笑着,这家伙不喜欢聚会,但是雨涵要来的话,他肯定来。

“哥永远是当年的少年,哈哈哈。”毅天揽住刘鑫的肩膀,向酒店里面走去。

酒店很大,进门和主流的酒店一样,以金色的装修为主,顶部以镜子做装饰,显得整个空间很大,俩人做着电梯来到八层的888包厢。

一进包厢发现已经来了很多人,还有很多不熟悉的面孔,赵毅天没有在意,他一眼就找见了雨涵。

她今天穿了一条红色的裙子,勾勒出她完美的身材,脸上画的淡妆,看的毅天挪不开眼。

“你去做她旁边。”刘鑫推了毅天一把,在他耳边轻轻说道,这家伙喜欢人家已经很久了,就是一点表示没有,作为兄弟他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嗯。”毅天直接向雨涵走去,他感觉雨涵在对他笑。

刚走到雨涵身边,毅天刚准备开口搭讪的时候,忽然感受到身后有一股推力,直接把自己推到了一旁。

他刚准备看一下到底是谁推自己的时候,身后的人发话了。

“这不是雨涵校花嘛?今天打扮的很漂亮。”说话的人叫孙鹏,是一个富二代,毅天估计今天要请客的人就是他。

“哈哈哈,孙总真会说话。”雨涵仿佛没有看见毅天一般,直接将孙鹏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这让本来准备落座的赵毅天有点尴尬。

“这是?”孙鹏打量着赵毅天,穿个卡通短袖,在这个场合显得非常突兀。

“额。”赵毅天瞬间不知道怎么介绍自己,他没想到同学聚会竟然还需要自我介绍。

“啊,这是赵毅天。”

刘鑫刚想介绍,就被孙鹏打断了。

“哈,雨涵今天这地方还不错吧,我爸朋友的场子,这个包间不是谁想定就定的。”孙鹏说着手就向雨涵的肩膀上搭去。

雨涵身子紧了一下,有点抵触,但是最后还是没有拒绝。

孙鹏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此时他笑的更开心了。

“老刘,那啥我出去一下。”

“啊?”刘鑫知道毅天心里在想什么,但是现在他却做不了什么。

走出酒店,赵毅天走过马路,在小卖部买了一盒烟。

他好久没有抽烟了,有点生熟的撕开包装,拿出一根咬在嘴里。

摸了口袋半天发现没有火机。

“有点失落?”

咔,火机的火苗上窜,将烟草燃烧。

“我想不通。”

田雨叹了口气,拍了拍赵毅天没有说话。

俩人坐在马路沿子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一根一根的抽着烟。

过了好久,烟盒已经空了。

“感觉好像自己什么都不算。”赵毅天终于开口了,刚才他回想了一下过去,自己好像是一个给自己演戏的演员,长久的暗恋只感动了自己。

对方丝毫没有感受到自己的爱,甚至连名字都没有记住。

“回家吧。”田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感到大哥的没落。

“记得帮我换一下照片。”

赵毅天好像一下想开了,起身向自行车走去,田雨坐在后面的软垫上,俩人向垃圾场回去。

聚会正好在这个时候散场了,除了刘鑫没有人注意到赵毅天的离开。

大家笑声谈论着刚才了解彼此的生活,偶尔聊天的只言片语中说到一个同学,在垃圾场工作,而后就是一片唏嘘。

他们并不了解赵毅天,还不如一个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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