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那个少年

那首回旋在童年的歌:青梅竹马的你,可不可以等等我

青梅竹马,我喜欢这个词,我讨厌这个词。
她出现在我的生命时,我尚小。我的童年由她开始,也由她终止,如果找一个词语来形容她,我只能想到青梅竹马,但是一个词语怎么能够形容她呢?人生的印记里,她留下的远比妈妈还要多。也许佟雅会伤心,如果她知道我这样想。

只是在窗外我听到她的哭声时,我在心底里有一丝的恨她,轻轻的掠过,却久久不能散去,那一刻我想,如果俞乐真的是我的姐姐的话,我会恨她,不是一丝,而是一生。

俞乐,我唤作姐姐多年的女孩,在我6岁时,被爸爸妈妈带回家。6岁的我,只知道家里多了一个姐姐,妈妈告诉我,要保护姐姐,小小的我傻傻的点头,无比坚定的。于是带着这样的坚定,我长成了一个少年。一路走来,陪伴俞乐,保护俞乐,竟成了我唯一的信仰。

可是 ,俞乐需要的,不是保护,也不是我。

她没有母亲,又被父亲遗弃,我所拥有的,她都不曾有,在我开始慢慢懂得这一切的时候,我的整颗心都放在了她的身上,我想着要如何呵护她,要怎样对她好,让她忘了自己的不幸命运。可是我做不到,十年的时间里,妈妈视她如己出,她依然想要离开,我努力的保护她对她好,她仍旧想离开,她想要去一个叫做柏棉的地方,她的母亲,那个被唤作乐瑾的女子的故乡。

她带着忧伤成长着,长成了一个美丽的少女。

个子高过她以后,我会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偷偷看她。夕阳里她的侧脸很美,只是极尽忧郁和哀伤,那忧伤借着夕阳漫进我的心里,她的侧脸也刻进了我的心底。

我从未仔细端详过她的正脸。每天放学她向我走来的时候,她都是在人群里寻到我,对我浅浅的笑,然后便低着头走过来。她喜欢低着头走路,一个人,静悄悄的,像是和这个世界都没有关系,像是她从未来过这个世界一样。她的头发长的很快,几个星期,她耳边的头发便会垂下来遮住她的侧脸,所以我常央着她陪我去理发,这样第二天回家的路上我又可以看到她的侧脸。她很依我,可是我不敢要求她很多,我害怕她会烦,她对我浅浅的微笑,笑里有忧伤,那是心底的伤,我想抚平它们,可是我同样做不到。

这些小心思,她都不知道,她甚至都不曾在意我不再唤她小乐姐了。我想让她知道我已经不再是她身边的那个小男孩了,我已经高过她,我的肩膀已经有力的可以借她靠一靠了,我已经长成了一个少年,心里满满的,都是她的少年。我不敢看她的眼睛,害怕心里的小秘密被她知道,可是我有勇气直视她的目光时,发现她的眼睛里都是哀伤,她并没有在意我,我又很失望。

有的时候,我会想,如果我不是小她三岁而是长她三年,她会不会像依赖哥哥一样的依赖我,而不是依靠着她心底里的意念逼迫着自己成长起来,成熟起来,愈见独立和坚强起来。我追着她的脚步,却追不及,三年的差距,她初中,我小学;我初中,她高中,而我们之间的距离又远不止这三年,她走得太快太匆忙,我跟不上,又留不住她,我知道终有一天,她会离开,离开我的世界。

也或许,她从来都未在我的世界里。
可是她来过我的世界,真真切切的存在过。

俞乐离开家里以后,我时常头痛。午休做习题的时候,突然疼起来,疼得想吐,丢下笔,离开教室,我会穿过偌大的操场,走到复习班的教学楼,去俞乐的教室看她。不走近,只是站在洗手间外走廊拐角,远远的看她。她的座位在第一排的角落里,她在睡觉,枕着厚厚的练习册,她总是在睡觉。我不知道她出了什么事,她离开我的生活以后,我便对她的生活毫无掌控,我不知道她得知了些什么我所未知的事,我有问过她,但她对我说:佟歌,你还小,这些你还不懂。

是的,我还小,我恨自己为什么是16岁而不是26岁。我能做的,只是躲在教室门外,远远的看她好不好。

我总是企盼着她可以在我离开前醒来,让我可以看一看她,哪怕是睡眼朦胧的脸,可是很多时候上课铃响起的时候,她都还没有醒来。而我,总是在下午第一节的课堂上迟到。班主任是个严厉的女老师,她要求迟到的同学要到教室后面去罚站。所以我常做的便是从容的拿一本书,站到教室后排的角落里。我会算好时间,尽量不在班主任的课上迟到,我不想惊动她或是惊动爸爸妈妈。我一直都是一个听话的孩子,因为俞乐常和我说,她说佟歌,你要听话。

同桌是一个乖巧的女孩子,她会在我迟到的时候准备好要讲的书或资料放在我的桌面上,我到的时候便可以直接拿起去后排。她常问我为什么老是迟到,我盯着她天真而稚气的脸便会溜神,我会想,如果俞乐也是这样的女孩,该有多好。

可是俞乐不是,俞乐就是俞乐,她以她特有的方式存在着,存在在我的心底里,我改变不了,这已经是一个事实,我赶不走她,也舍不得赶她走。

我开始近乎疯狂的学习,每天都是在凌晨以后入睡,头疼的厉害的时候,喝一杯浓浓的咖啡,然后接着看书。很多个清晨我都是在写字台上醒来的,僵硬的胳膊要很久才可以伸直抬起,然后冲一个凉水澡,喝好咖啡去上课。我计划着可以在高二的时候把高中的课程自学完,这样可以提前一年参加高考。我等不及,一年都等不及,我要考去俞乐要去的城市,守在她的身边,我守了她很多年,这已经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了,我受不了见不到她不在她身边的生活,我已经离不开她了。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所谓的爱情,或许不是,这是习惯,这是我的宿命,此生注定的事,冥冥中早已定好,我要去做,去完成,必须去完成,无关爱情。

可是我爱她,我爱俞乐。

虽然我不记得这种情愫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十五岁时她在樱桃树下埋下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是十六岁时她跟我说她要离开的时候,还是更早一些时候,我在某个傍晚,不经意瞥见她清秀的容颜时。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颗种子什么时候被种下,什么时候悄悄发芽,我发现它时,它已经枝繁叶茂的占据了我的整个世界。她是我的世界,虽然我从未对她说起过。

人生原本不漫长,可是她却用去了我那么多年的时光,让我在没有她的世界里,无比艰难的度日如年。

我不怨恨她,如果一定要怨恨的话,我情愿怨恨她的母亲,她的父亲,或是我的爸爸妈妈。

可是十六岁的晚上,我们一起在窗外偷听到的谈话,让我无比的惊恐和害怕,俞乐要去问清楚事情的原委,我生生的拖住了她,我求她,我说不要去。
哪怕这些真的都是事实,但只要没有人明确的告诉我,我依然可以心存侥幸的生活,心存侥幸的爱着俞乐。只是这爱变得愈加的绝望,变得愈加的举步维艰。

我隐藏了多年的暗恋,在这个她即将离开的夜晚曝光在洒满月光的屋顶上,俞乐呆呆的看着我,她惊慌失措的伸手来擦我脸上的眼泪,十年的时间里,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如此无措的她,她的手在碰触到我的脸颊时,我能感到她的颤抖。我握住她的手,深深的抵在胸口,我说:至少,我还可以爱着你。
我可以爱你吗?我青梅竹马的你。
我已经在爱着你了,我青梅竹马的你。
可是,你要离开,你会离开,你一直在离开。
可不可以等等我,我的青梅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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