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早就开始注意那个花园了,
这里和中国不同,却和大多数欧洲国家都相同的地方是,
每家每户都有一个独立的花园。
但最开始吸引她的不是这个花园本身,
而是门口的木牌上的两个中文字:齐榆。
在瑞士这样面积不大的欧洲国家,别说华人华侨,连亚洲人零季都不常见到。
因此她开始好奇起花园的主人来。
这是一座被精心设计过的花园。
左侧是一簇簇月季山茶和波斯菊,右侧是一个清澈的池塘,池塘边有一棵不大不小的树,缀着星星点点的淡黄色花蕊。
但是花园的主人却迟迟没有出现,偶尔能遇见的,只有定期进出的园丁和保洁。
当然,让零季最在意的,还是这座花园别墅背后的小山丘,站在山丘上,便能看到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日内瓦湖。
小时候暑假,一家三口常常去山丘上野餐野营,这成了零季童年最美好的回忆之一。
后来,母亲去世后,每逢暑假,她常常,一个人坐在山坡上看星星,看着湖水倒映的月光,静静地待到夕阳西下,夜深人静,再默默的一个人回家。
回家吗。。?
零季缓慢的往回走着,
那里还是我的家吗?
零季刚回到门口,便注意到了院子里停的新车。流畅的线条和锃亮的外壳,无不宣示着车子的豪华与昂贵。
父亲回来了吗?
零季皱皱眉头,走进了房子。
一进房子,便听到了父亲朗朗的笑声和小男孩的嬉笑声。
客厅的地毯上,丢的满是玩具,父亲则抱着一个两三岁的男孩,手把手教他玩新买的遥控汽车。
旁边坐着一个笑盈盈的年轻女子。
真是刺眼。
零季换完鞋,目不斜视的走上了楼梯。
她父亲自然发现了她的归来,忙喊到,“你阿姨给你留了饭,快洗手把饭吃了。听见了没?”
“在市区吃过了。”零季知道不回答,父亲一定会不停追问下去。
小男孩终于在父亲的帮助下,学会了用遥控器操控汽车,虽然在旁人看来,他只是在随便乱按,但他父母依然乐开了花。
一家人正笑着,突然听到“砰”的一声巨响,然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零季从楼上跑了下来,面色潮红,“我妈的东西呢??”
夫妻俩面面相觑,“什么东西?”
“我妈的照片!”她把手上的相框扔到女人面前,伴随着相框的碎裂声,小男孩瞬间被吓得哇哇大哭。
女人赶紧安抚起来自己的孩子。
父亲维护起来,他大声责怪到,“你对你阿姨什么态度?照片是我收的,早收到箱子里了!姜零季你在这发什么疯?”
“不止照片,还有我妈的单反呢?她的滑雪板呢?”
女子弱弱的解释起来,“那些比较占地方,所以我。。。”
“贱人!”从来没说过脏话的零季第一次说出这种词语,“你才过来一周就妄想当房子的女主人了?你做梦!”
“啪——”一道巴掌声,让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姜父也是一时脑热,打完之后看着脸迅速红肿起来的女儿,也有些愧疚,但他不可能承认自己错了,依然严肃的揪着她的胳膊,“跟你阿姨道歉。”
零季一直低着头,一句话没说。
等耳鸣声渐渐消失,她猛的一挥手,把她父亲甩开,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零季是往山丘方向跑的。
但是瑞士的夏天温度并不高,夜晚更是凉意袭人。只穿碎花吊带裙和人字拖的零季很快便感到冷意了。
她一个人站在路口,望着漆黑一片的山丘,一时只觉无处可去,无家可归。
这里唯一的光源是,花园前的一盏路灯。
零季双腿抱膝,坐在路灯下,感受着左脸火辣辣的痛感,眼泪不知不觉就朦胧了双眼。
对不起,妈妈,我答应了你,不再轻易哭了的。对不起,我食言了。
她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道歉。眼泪却一直没有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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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越来越深。
齐忱从车库出来,就看到了一个少女在自家花园前哭的梨花带雨的场景。
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狗。
“Ça va, ma jolie?”一道很柔和的男声传来。
零季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只见面前站了一个身材颀长的年轻男子,因为背光的关系,看不清五官。
她大概知道男人是在问她问题,但她听不懂这里的语言。只好茫然的摇摇头。
“Are you OK? ”男子显然看出来她没有听懂,切换成了英语。
“I'm fine. ”零季站起来,有些局促地拍拍身上的灰,
齐忱迎着路灯端详了一下女孩的模样,“Are you Chinese? ”
女孩被盯的有些不自然,扒拉下左边的头发,正准备说她要离开了,闻言只好点点头,“Yean。”
“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进来我家坐坐,我家里有冰袋。”他指了指自己的左脸。不管哪种语言,在他口中都一样能说出优雅温和的感觉。
零季不知是因为他一口流利的中文,还是因为他突然的邀请,又或是满腔的心事,脑子一片空白。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跟着他走了进去,坐在了里面的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