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

暴雨天,只见远远地走来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小男孩手里拿着一台崭新的拍立得活跃不已,老人脸上的沟壑中充满了爱意,笑着要孙子小心点,雨天路面泥泞,再加上这一片最近正在拆迁,昔日飞舞的尘土都被雨水裹挟狠狠落在地面上,砸出一道道小坑。

小孩兴奋的捧着相机,左一张右一张,闪光灯在这个雨夜里面拖出一道道转瞬即逝的白光。

老人慈祥笑着摸摸男孩的头,小男孩兴奋的翻着刚才的“成果”,突然一下举起相机说:“爷爷,你看!”。老人眯缝着眼睛凑近,相机屏幕里是一处正拆迁了一半的房屋,里面隐隐可以看出有两个人影,其中一个人正拿着一把铁锹狠狠拍向另一个人的脑袋,老人夺过相机,下一张画面里只剩下一个人拿着带血的铁锹在雨中伫立,脸上带着近乎疯狂的笑容,再下一张似乎已经拍到这个人的正脸,糟糕,很有可能被他发现了!

老人略有些颤抖的继续往下翻,后面的照片全部是小男孩拍的风景照,老人稍微松口气,嘱咐孙子今天遇到的事情一定不要和任何人说,小男孩懵懵的点点头。

老人回头望望漆黑浓密的夜雨,赶紧拉着小男孩的手加快脚步,前面不远就到家了,老人心里默默安慰自己,短短几公里路此时变得格外遥远。

背后一只沉而有力的手拍了拍老人的右肩,老人苦笑转身,小男孩眼神中充满讶异和惊惧,那人指了指老人怀里的相机,路灯微弱的光将他的阴影覆盖在老少两人身上,这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人,方才在相片里还看不大清楚,此时站在身边时才觉得分外有压力,雨水贴合着他苍白的面容滴落,“拿来”。陌生男子明显已经失去耐心,眼神也变的阴鸷起来。

小男孩看看爷爷,再看看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猛地张开双臂挡在爷爷身前,“不许欺负我爷爷”,稚嫩的声音里面藏着巨大的愤怒,男子轻笑一声,三人短暂的形成对峙局面,“相机里面的内存卡可以给你,底片你拿走,但是能把相机留下吗,这是我攒了很久积蓄给孙子买的生日礼物,求求了。”老人自知不敌眼前这个陌生人,不如先保全爷孙两人安全再从长计议。“爷爷。”面对孙子迷惑不解的眼神,老人只是蹲下身用粗糙的手不断抚摸小男孩的头,“乖,回家爷爷杀鸡给你庆生好不好?”“可是他是坏人,爷爷我们不该这样做。”

此刻男人似以失去全部耐心,一只乌黑埕亮的枪口对准老人的额头,一把夺过老人怀里的相机,“砰砰砰”几枪过后相机早已看不出原本模样。

男子用枪挟持两人到附近的海面,奔流喘息的海浪一波又一波侵打在沙滩上,男子用绳索将两人反手绑住,踩进冰凉透骨的海水,裤腿早已被卷上一层泥沙。

两人后背被用力一推惯性地栽进水里,想要大口呼吸这时只能咽下苦涩的海水和微细的沙烁,呛得人直咳嗽不已,男子狰狞的笑着,将两人像提溜小鸡一样提起又重新浸入海水中,直折腾的两人奄奄一息,这时方才尽兴放手。

“今日我高抬贵手,以后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们,滚吧。”男子将相机的残骸用力抛进水里,无际的海面瞬间吞噬了一切。

老人扶起小男孩,只觉得肺里、胸腔和嗓子眼都是火辣辣的疼痛,这时雨已经逐渐变小,海边的冷风吹过却仍然让人忍不住打寒颤,放眼茫茫四周皆是苍凉的底色,怀里的小男孩已高温到烫的像火炉,嘴里只顾不断喊着“爷爷,爷爷。”

一声枪响。

白黄红三种颜色交相辉映后纷纷落入海水中,海面一片沉寂,小男孩头晕目眩之际只听见一阵阵狂笑,胃里一阵痉挛,鼻腔被一阵火药味和浓浓的血腥味占领,两人的体温像是冷热两极,“爷爷!你快醒醒啊。”

雨水将脸上的血泪痕迹冲刷,小男孩看着老人的身体逐渐僵硬冰冷,而凶手早已藏匿于黑暗中逃之夭夭。

若干年后。

小男孩已经长大成人,他患上了一种不易察觉的病,只要碰上下雨天就会头痛不已,吃药或者用酒精麻醉才能换来短暂的片刻安宁。

平时的他看起来和正常人并无二异,这让他顺利通过了考试,在家乡谋得了辅警一职。他不善于人际交往,于是在同事之间总是容易被成为边缘化的那一位,但这些对他而言并不重要。唯一让他产生情绪波动的是某一次整理案件的时候,在卷宗中里面看到了曾经深深印刻在脑海的一张苍白的脸。

那一刻似乎浑身走过电流一般,他看到下面有一行小字写着判处死刑。往前翻了翻,原来是一起开发商和住户的纠纷,其中有几户”钉子户“的人家莫名其妙在那段时间消失了,后来开发商们自己狗咬狗一嘴毛,送了自首材料到警局,最终发现失踪的人们皆是在拆迁最后一天被”消失“,如果不是开发商们因为利益不均而大打出手,也许他们的白骨会一直掩埋在地下。

而那晚枪杀了爷爷的人,也藏在他们中间。

他苦笑,心里既有善恶终报的快意也有无法亲手报仇的歉疚。他收好卷宗,看着档案室里面角落其他早已蒙灰已久的文件袋,轻轻在心里说声,可以安息了。

曾经的伤痛似乎已经随着时间流逝结痂新生,每每出危险任务时他永远总是冲在第一个,同事们笑他拼命三郎,他只是挠挠头笑笑不说话。

最近收到最新线报,有一伙贩毒团伙企图在海域上通过渔船交易以达到掩人耳目的目的,各单位做了部署计划,准备形成包围圈精准打击犯罪分子。

毒贩大多会配置武器,所以必须荷枪实弹上阵,看着手中黑晃晃的枪口他陷入了沉思,外面是瓢泼大雨,每个人都是神色匆匆。

围剿过程还算顺利,但谁也没预料到敌人竟然提前在船上安放了炸弹,一旦发现形势不对时立刻同归于尽,“快跑!”

爆炸产生的高温使周围区域的海水都变得滚烫,幸存下来的人们眼里只能看到漫天火光,以及纷纷扬扬的白色粉末,落入海面既即消失不见。

此时海水已经被染成红色,海面漂浮着断了的手脚和其他器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火药味和烧焦气息。

他也落入海里,苦咸腥臭的海水瞬间灌入鼻腔和胸腔,在胃里不断翻滚搅腾,队友已经在周围开始急救行动,他想呼喊但此时张口只能灌入更多海水,闭着眼沉入海底时这一刻耳边只有咕噜咕噜的声音,肺里和鼻腔灼烧不已,周围空荡到虚无。

再次醒来时只见四周都是雪白,动动手脚还好仍然还在,只是肩膀处传来了剧烈的疼痛,让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队友们前来医院探望,这次行动大家损失惨重,每个人情绪都比较低落。

他想张口说说话安慰大家却发现嗓子很难发出声音,医生建议静养一段时间,他望向窗外,此时正是梅雨季节,南方的雨季向来都是淅淅沥沥不停歇的慷慨落个不停,打得围墙上的青苔溅出朵朵水花。

突然,他的身体不自觉猛烈颤抖起来,一阵熟悉的感觉强行在身体里面绽放,像是一条冰冷的毒蛇滑过,队友连忙疾呼护士过来查看,此时他已经被一身冷汗浸透,想张口说话却只能对着大家眨眨眼睛。

护士检查过后并无大碍,但他自己清楚,这是一直以来缠绕他的梦魇顺着生活撕开的口子正在悄悄侵袭进来。

同样的大雨,同样暗沉压抑的天气,同样的一片腥红,好似幻化成魔鬼的笑脸,正在耳边咯咯咯咯咯的回响着。

这天警局出了个大事件:枪库的锁被人暴力砸开,丢了一把手枪和一颗子弹,局长下令马上追查。

调查监控时同事不可思议的咦了一声,将监控截图放大再三确认后大家都沉默了。面对昔日的战友此刻变成抓捕对象,大家心里都显得有些五味杂陈。

门外依然是瓢泼大雨,像是一只巨大的怪兽正藏匿在阴暗中虎视眈眈。

沁凉的雨水打在脸上,发丝上,很快将整个人完全浇透,被冲刷过的草木翠绿欲滴,但他已无心欣赏这生机勃勃的美丽。

雨中一窝刚出生的小猫正在母猫的庇佑下瑟瑟发抖,他缓慢抬起枪,对准身体正狂烈跳动的地方,喉头腥甜,看鲜血浸透地面,终于满意的闭上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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