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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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的房子已经没有了以前的样子。记忆中老宅的四个院落已经完全消失。隐约中有种莫名的感觉,它是否还在以记忆的方式存在于天地间呢?就像海市蜃楼,它应该就是天地的记忆,不经意间或者需要的时候,以天地为屏幕,立体的呈现。我想,我家的老宅一定也会,它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它与它宿命中的主人隐藏了,是暂时的,也是永远的,只是到了另一个地方,以另一中的方式存在。

相传,明朝初年,连年征战,皖北这一片土地上的人几乎都死光了。先祖从河南的某一个地方被迫迁徙到了这儿。背井离乡的他在这个朱姓人家的地盘上住了下来。他娶了妻,生了子。四个儿子长大了,他们一家挨着一家在一个池塘边的高地上,成家立业,另立门户。

不知道村子里的池塘存在了多少年了。围绕村子连着池塘是一个水围子,弟弟小时候常和小伙伴们光着屁股在里面游泳。如今四十几岁的弟弟在城里安家,只是他的户口一直留在父母亲的户口本上,弟弟是父母亲的幼子,特别的懂事,特别的善良,他的善良是家族基因的传承。特别相信,上天是最善解人意的,他的安排是最好的安排,他的智慧是最高的智慧。传承是上天注定的,冥冥之中的天意无人能懂,但是慢慢地,你转过身来回头看,你会体会到这无法言说的奇妙。

幼时的水塘,本地人叫“汪”,“大汪”,在里面洗衣服,淘粮食,洗澡,养鱼,种莲藕……它是和村人的生活息息相关的,一天也不能离开。那时的池塘是多情的,漂亮的,充满了闲情逸致的,它的水是清凌凌的,不仅有鱼,有虾,有莲藕……夏天可以游泳,垂钓,拽住菱角的叶子,拖过水面,把它翻过来,一个个大小不一的菱角,透着诱人的清香,冬天了,把水抽干,扒莲藕,逮鱼儿,抓住大大小小、活蹦乱跳的鱼儿一个个扔到岸上来……然后,一家一堆,分了,好过年。

那时的池塘是村子里人的性命的一半,是干净的,纯朴的,它做着它的事儿,尽职尽责,极尽所能。如果用一句话来夸奖它,就是“干得漂亮!”

历史这一本书翻过了一页又一叶,地上的树叶黄了又绿,绿了又黄,人间的人儿来了一茬又一茬,这一茬茬的人儿做着相同又不同的事儿。相同就是在这块土地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同的是,他们不仅极力改变自己的命运,也再改变着这片土地。

老宅的四进院子破落了,人们纷纷地搬了出来,好像那不是生养他们的地方,而是困宥他们的牢笼,村庄越来越大,大的没有了当年的形状,四进的院子变得不规则,像是人们的感情越来越淡,由亲人变成了邻里,由家人变成了村民。

最伤心的要数门口的那一汪池塘了吧。它的水不清了,菱角不见了,莲藕不见了,鱼儿也不见了……它的水变得混浊……池塘由一个青春靓丽的少女,变成了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牙齿掉落,头发稀疏,面目全非。

可是现在,看一看吧,池塘不再丑陋了,而是它彻底消失不见了。它被活生生地填平。我们常用一个很残忍的字眼“夷为平地”,它就是被扼杀了,被残忍地杀害了。

两个安静漂亮的池塘,被杀死了一个,还剩下一个,在苟延残喘,它没有了一丝的生气,偶有几只鸭子在里面游泳,呱呱声,像是记念逝去的岁月。一两个木头、绳子做成的小床孤独地飘在上面,那是人们死去时临时用的。不知为何要丢在水里,是因为它的洁净吗?可是它的确不再洁净,只是,它还是水,并不是别的。

浓绿色的水好像在做着最后的努力,可是满腹的绿像是满腹的委屈,无从述说,它的无言更是无言的悲伤,这一只独了的眼睛满了混浊的泪,一滴滴聚在一起,告诉人们,它所有的痛苦。

三层的洋房盖起来了,可是没有下水。看似漂亮的楼房只是一个幌子,诉说着一切的假象,村民们并不觉得,仍然兴高采烈,孩子们长大了,结婚生子,老人们被赶出来了,枯萎的灵魂住进了茅草的房子。

一切都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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