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时分,天长城下起了一场鹅毛大雪,长长的街道上铺满了厚厚的一层雪白,北风呼啸,阵阵寒意袭来。
城门外,一阵阵脚步声急促而有整齐,遥遥去看去,似乎有数万带刀侍卫,身披黑甲,神色肃穆。
最前方,一身雪白狐裘的秋王爷手指摩擦着腰间长剑剑柄,脸色好似比这天色更冷几分。
他身后,洪小洋神色凝重,轻轻拔出木剑,口中念念有词,只见青光一闪,朝着虚空一刺。
只见无形之中,好似一股波动四散而开,一股泯灭众生的意志瞬间降临,咫尺之间,好似惊涛骇浪一般,汹涌可怕。
洪小洋暗哼一声,倒退数步,握住木剑的左手垂直软下,木剑凭中断裂开来,他无奈只能盘膝而坐,因为体内真气反噬之下,竟连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秋王爷瞳孔猛的一缩,倒吸一口冷气道:“好可怕的阵法,即便是我出手,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如此一来,连皇宫大门都进不去,如何是好。”
下一刻,他体内苍老声音不屑道:“小娃娃,就这点见识?你放开了自身神识,暂时让老夫来操作你的身体,虽然发挥不了全部实力,不过破开这乌龟壳,也太容易了些。”
秋王爷眉头一皱,冷哼回道:“如此一来,本王还回得来?老怪物,你打得好算盘。”
那苍老声音狂笑道:“信与不信在你,你若是自己有办法,那便动手,只是这是由一位金丹阵法大师借助龙脉布置出来的护国大阵,若是全力施展之下,即便是全盛时期的老夫,也要退避三舍的,这玩意,可是用来对付那些元婴老怪物的,谁吃饱着没事干来找这眉头。奉劝你一句,不想找死,就离远点,听老夫的话,放弃了这凡间虚荣,随老夫一同踏入长生大道不好?”
秋王爷神色坚定,深吸一口气道:“本王便在信你最后一次,若是你不守承诺,即便自曝神识,落个痴傻的下场,也定不会让你完全夺舍与我。”
霎那间,一股无形力量瞬间苏醒,秋王爷身上好似有一股陌生的气息缓缓敞开,他微微闭上双眼,脸色陶醉般的深深吸了一口气。
“一百多年了,自从被龙虎山的臭道士们毁了我的法体,将我魂体镇压在那不见天日的封印里,也多亏了你这傻小子,误打误撞,打开了那道法印,放心,答应了帮你,老夫也不会欺骗你这小子,只是,有些棘手罢了。”
他斜身回转,瞥了眼正在苦苦忍受体内真气乱窜的洪小洋一眼,手指虚空连点数下,低喝一声:“还不速速回神,更待何时!”
洪小洋体内好似响起一声霹雳惊雷,他猛地惊醒,脸上布满冷汗,几个呼吸间,便平复了体内的异动,急忙站起抱拳道:“多谢前辈相救,在下感激不尽。”
“ 秋王爷”似笑非笑道:“你知道是我?”
洪小洋低头道:“前辈身上的气息早已不是之前的样貌,在下虽然愚钝,可这点见识还是有的。”
“秋王爷”好似对他失去了兴趣,转身一跺脚,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所有人疑惑的四处看去,好似在寻找这位像是换了一个人的秋王爷,只有洪小洋眼中华彩绽放,遥遥看向最高处。
皇宫最高处,相对于那条高高昂起龙首的金色图腾,一人凭空而现,眼中瞳孔微微转红,嘶哑道:“好大的手笔,借助这处百年人间龙气繁衍之地,竟然做着“养龙”的勾当,若是再给你数百年,恐怕真的能育出一条真龙之裔出来。”
虚晃间,好似一条全身通明,身型百丈的五爪金龙腾空而起,脚踏祥云,巨大的蛇龙眼里,好似有雷霆翻滚,它朝着这个不速之客,嘶吼咆哮!
狂风大作,天地反转,一股恐怖至极的白色龙卷肆虐而起!
“秋王爷”任凭它发怒挑衅,轻笑道:“孽畜,尔敢?”
他单手反复,朝着虚空一压,一股可怕至极的大道气息反扑而下。
一瞬间,像是刮起了一阵清风,像是一切都未曾发生一般,只是那金色的龙型图腾好似发出了轻微的“咔嚓”一声,那代表着帝王威严的金色龙眼,化为糜粉,消散殆尽。
正在此时,后宫深处,正在翻阅文书的红衣老宦官猛地站起身,神色大怒,他朝着东面方向看去,第一次漏出惧意,自语道:“该死的,怎么会有练气士来到此地,难道是我漏出了马脚,引来了那些专门捕捉气运修炼之法的野修?不应该啊,这处本就是南蛮州最小的一处蛮荒之地,也未有什么灵气适合他们修炼,怎么可能?”
“只是,现在已然到了关键时刻,我不能轻易出手,看来,只能去一趟钦天监了,请他出手相助了。”
好似有了决定,他苍老阴沉的脸上,又笼罩了一阵阴影,他咳嗽一声,身形一晃,消失在了府邸中。
宫外,本来消失的“秋王爷”好似斗转星移,瞬间回到了原地,他四周一股可怕波动未曾平息,让人感觉到一股如同面对天地一般的恐惧。
他回头轻声吩咐道:“好了,动身。”
洪小洋见他气息缓缓褪去,这才敢近身前去,小声道:“王爷,需要在下做些什么?”
秋王爷见他身后依旧插了那把断裂木剑,便随手将腰间长剑丢了过去,淡然道:“随我入宫,拦路者,格杀勿论。”
洪小洋郑重的双手挽着这把长剑,点头道:“只要未曾遇上筑基以上的剑修,即便是出现筑基期的练气士,在下亦然无惧。”
一瞬间,一股黑色潮流涌入那已然敞开的金色大门,朝着皇宫内悄然杀去。
大雪纷飞,一股萧杀之气,浓郁而又冰冷。
皇宫内,庆王府上,一身金色盔甲的庆王眼神阴郁,他轻轻呵了一口白气,嘀咕道:“莫要怪儿臣狠心,要怪便怪,大哥死的太早了吧。”
府外,长道上早已占满了身披金色战甲的将士,最前方,几位同样披着战甲的王爷,轻轻披上了淡金色的大氅,缓缓翻身上马。
而在屋檐上,有一个少女大大咧咧高坐,她头扎双马尾,手中却拿着根鲜红的糖葫芦,一个一个在嘴里嚼着,她眯着好看的双眼,脸色十分满足。
皇宫深处,凤鸾殿上,杨太后遣散了所有宫女,一个人拖着极长的裙摆,看着屋外飘着的雪花,伸手接了片刻,随后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丝绸,一咬牙,狠狠的丢到了屋外,紧紧关上大门。
而此时,葫芦城外,扛着“王”字旗号的大军浩浩荡荡,朝着中原方向,缓缓前进。
最前方,腰悬长剑,面色俊美的冉闵一扫之前的风尘,他眼神明亮,看着前方渐渐漏出青色的一线天,心中好似冲天大火,愈烧欲旺。
白祺缓缓骑着骏马靠近,瞥了他一眼,淡然道:“怎么,许久不曾看你这般模样了,什么事这么开心?”
冉闵“嘿嘿”笑道:“踏过了这一线天,便出了关外了,咱们只需要在拿下襄阳城,便可无了后顾之忧,我已许久未曾喝过一滴酒了,甚是口渴。”
白祺缓缓拉着僵绳,笑着摇头道:“我倒是觉得你不是口渴,而是许久未曾打仗,手痒罢了。”
“咦,怎么连白袍将军也学会开玩笑了?”
“哦?是么?本将从不会开玩笑,不过是拆穿了你的谎言罢了。”
“哈哈哈,好,等拿下了襄阳城,我便要来与将军好好大醉一番,顺便领教一番,战场之外,将军的厉害。”
白祺缓缓收起笑容,看着缓缓飘起白雾的天地,叹息了一声,神色有些莫名的惆怅。
冉闵缓缓驾马靠近,低声道:“是想起了青云城?”
白祺苦笑一声,不曾想这位驰骋疆场,所向无敌的白袍将军,竟然有一丝儿女情长起来。
如今的她,到处在何处,好似后来托人打听,各种奇怪说法都有。
有人说,是天神下凡,一个绝世俊美容颜的少年,一人拦住了城外数十万匈奴人,以一己之力,救走了那位绝色花魁,一同飞向天界。
还有人说,是一个藏在青云城躲避仇家的魔教巨魈,看中了李师师的美色,一把火烧了青云城,当着无数匈奴人的面,狂笑而逃。
更有甚者,却说看见了那位匈奴王帐的九王爷,亲自踩着守军的尸体,将李师师押入王帐,独享美人。
所以,白祺那日遥遥长枪直指那位脸色苍白的九王爷,询问了此事,却被嘲笑成一个为了一个青楼娼妓出头的花花将军,那九王爷不屑一顾的吐了口浓痰,恶狠狠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想杀他就放马过来,找这些乱七八糟理由算什么玩意。”见他神色气急败坏,确实不像是如传言所说,李师师在他手中。
差之一线,他便要带着仅存的数千霸王龙骑军,越过大军,冲向已经大乱阵脚的匈奴三十万大军,颇有一些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味道,也算是一桩美谈。
天上白雾渐渐浓郁,天气愈加寒冷,北风呼啸,冬潮涌进。
大军缓缓前进,前方有一个巨大的黑色马车缓缓移动,驾动马车的马夫是一个五短身材的木纳汉子,神色散漫,手中挽着一壶浊酒,悠然喝着。
马车内,王巢虚弱的靠在棉被上,微闭双眼,身上盖着厚厚的毛毯,身旁烧着一炉火炭,缓缓发着阵阵暖意。
他身边是斜靠在座位上的孟浩然,他手中捧着一本破旧古书,手指沾着口水,全神贯注地看着,不时的好呢喃几句,好似在推敲验证着书中的意思。
火炭好似呼吸一般,忽暗忽明,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大将军缓缓睁开一双混沌老眼,虚弱道:“到哪儿了?”
孟浩然双手撑着身子,离大将军近了些,轻声道:“义父,快出关外了,在行数里,就能看见襄阳城了。”
王巢哈了几声,好似强提了一口气,含糊道:“好多年咯,还记得刚从天长城出发后,第一次来到了这襄阳城,那时守城的是一个非常胖的小子,见了我,腿都打哆嗦,站都站不稳,还是虎儿去给他扶了起来,后来,咱来到了这关外,一呆便是数十年,再也不曾回去过,那时你们还小,依稀还记得,张起和刘闯两个小子跑到了城头上打赌,给他们一人五千精兵,便能直接拿下这重兵驻守的襄阳城,可是那时,却没有一个人敢把这个当成玩笑,因为你们是我王巢的孩子,就算借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
“咳咳,如今,再来一趟,已然物是人非,浩然,义父吩咐你一道军令,你告诉祺儿和闵儿,每人领五千兵马,分别从襄阳东西两侧攻城,谁先破门而入,本王这枚帅印,便归谁所有,义父时日不多了,不能再拖下去了......”
孟浩然面色肃然,郑重低头道:“末将领命。”
他艰难的移了移早已残废的双腿,伸手晃了晃车内的风铃,待到马车停止,有人轻轻掀开车帘,便吩咐道:“速去禀报二位将军,前来授命!”
而此时,蜀山后山深处,北极元光沉睡处,脸上犹挂泪痕的红衣少年,第一次脸色认真,眼神坚定的爬上了最高处。
他深深呼吸了一口,口诉剑诀,一股无法言明的气息好似水中镜花,波动而散。
承受着这股可怕的压制之下,他皱着眉头,缓缓睡去。
呼吸间,整片山腹内,好似星辰大海般绽放光芒,无数点点白光相应而亮,一道道璀璨光华如同流星,划过天际!
少年盘坐在星河中央,好似星辰之主,竟无一丝光芒敢近他三丈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