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

老屋是我的出生地,是我人生所有不论是成功或失败都忘却不了的地方。

        从我哇的一声坠于人世间那一刻起,老屋便伴随我在风霜雪雨中看着墙皮的脱落,墙脚砂石渐渐由黄转成黑色黏土中慢慢长高。说起我家老屋却颇还有些來历。清末年间,国力衰弱,加之天灾不断,民不聊生,国不救民,只能靠庶民自救,自我逃生。于是,我们的祖先便沿着长江而上,一路走來。用了近十年的时间才能在这块起名叫土坪的地方落下脚來。

      在此前,先是在月河沿岸的现在恒口镇境内停留过一段时间。那里虽然地势平坦,水草丰腴,但当时河水泛滥,到处是沼泽,不便于生长庄稼。

      于是,当家人利用空闲时间四处瞭望。一天,背着干粮,翻过满是丛林深沟的大山,站在高高的凤凰山巅瞰看南鹿之下有块群星捧月似的小盆地坐落在半山腰。依山傍水,土质肥沃,不像月河边那样都是水泽之地。于是定居下來,开荒垦地,后來取名叫"土坪"。故名思意,土厚地坪,自然是块滋养人的好地方。

      大约又经过了两三代人,原來的庄(土坪)子己远远不够住了,于是四处选址扩庄造屋。经过观测,终于选中了朝天河口的这片地块,于是便成了江南上陕陈氏第二个新庄子,起了个响亮的名字,叫"复元吉"。

      这朝天河山高河窄,要想造出三重门的房子來必须得开山移土。为了达到预期效果,顾请了三十六个石匠用凿子整整凿了三年,直到有股清澈明亮的泉水奔涌而出才可停歇铁凿和大镑锤。这也正好是风水先生所要的结果。地仙说这是处螃蟹穴,必须要有水才能养得住,可谓溪水玉带,外护内裹。这也说明了风水先生的慧眼和专业知识的造诣。是庄基给子孙们带來了财运和官运亨通的富祉,无法定论。总之,从这老屋走出去的官至县老爷,下至乡保级无数。财寓颇丰厚。光绪年间遭受天灾,复元吉的主家拿出了一千担大米赈灾,让受灾的乡民安全的渡过了难关。后來紫阳县的县令还亲自题写了"陈氏永昌"几个大字横幅,绣成金扁悬挂在堂屋的大门头,至到文革时被造反派大破四旧时被毁。

      老屋是一代接着一代來完成的,是一项浩大的工程。三重大门,大大小小的房屋多达四五十间。设有上堂屋和厅屋,标准的四水归池的布局。厅屋是用來接待客人的,也可叫做客厅。在厅屋的下方有条长长的石梯。从第一重门进入上堂屋尤如开封的龙庭,只是没有龙庭那么壮观和雄伟。当然喽,财富再雄厚也不可模仿君王的宫殿去建造,富不帝国嘛。只不过遇到了这样的地势,形成了这样的格式。不过,还是有超过龙庭的地方,首先是槽门前和院落的两边全是绿荫丛生,被四季长青的楠树和桂花树相互簇拥。远远看去。像一座森林公园。树木和花草构成了一道长长的风景。

      依稀记得门前的大楠树和桂花树是我们玩耍的好去处,只是楠树太高大了些,几人牵手才能围得过的主杆,支杆最低都在两三丈高,欲目仰止,不可高攀。一群小小少年只能在挂花树的大枝桠上糸根秋千荡來荡去,如同飘在风中的叶片。更有趣的还是在秋高气朗的抬头看不到一丝乌云的八月,也正是收获季节,到处呈现出的丰收的喜悦情景。让大人们都兴高釆烈,而小孩子们也在大人的好心情中得到更进一步的实惠感一一不受大人的管束,爬上桂花树上折桂枝插在头上,全身香气飘溢。还一边在大树下相追不舍,那一场场模仿古代故事里的打仗情景活灵活现。

      常常,白天的时间还不够用,在朦胧的月光中仍在继续追赶各自对手,简直有不赢不罢休的气势。甚至还在开着裂纹的老松树上捣下松油点燃以当灯光。

      是这无忧无虑的童年记录下了老屋的深深的印记。它是一座丰碑,让一代一代的子孙后辈从这里起步,走向远方,奔了大前程,为国家和民族立功受勋。更多的去了新置办的庄子上成家立业。因为,发展必须要有空间,一百多年间,陈氏从江南上陕西己在牛迹河和朝天河两河发展从当初的弟兄俩现已壮大成六千多人口,靠的一是和睦二是勤劳。

      尽管在历史的发展中给生活在老屋的人带來了无限的伤和痛,但老屋的人仍默默的守护。经过富人搬出穷人搬进的狂潮,虽然老屋没有清静过,老屋仍岿然不动。甚至到了上世纪六十年代文革造反派扫除牛鬼蛇神的运动中,将住在原先的仓房的爷辈和父辈一同纠來批斗。他们的精神受到严重的打击,几乎到了崩塌的边缘。更甚者莫过于连不到十岁的少年也不放过。

      记得,那年春暖花开的时节,全大队在杨家庄子上召开群众大会,小孩好玩,好助热闹,我便早早的來到院坝的一隅和几个小朋友在磨盘上玩抓石子游戏。怱然间一句"把陈荣金押上来"让我顿时脑子轰地一下全蒙了。许久后我才抬起头向前台看,果然是我哥哥,小小的年纪,小小的身材,低着头,站在戴着长长的白纸糊的尖尖帽的地主分子中间,显得小的可怜。但是,他脸不变色,那时他才九岁,在台上没有宣布罪行,也没让他戴尖尖帽,只是傻傻地站着……

      后来得知,是我们的邻居杨小曼给大队文革主任宁长春"上凑"的地主儿子写反动口号。目的是颠覆、无产阶级专政。

      其后经过学校调查,只不过是把"毛主席万岁"没按从上而下的格式写罢了,而是倒着从低往上倒写在桑上而已,因此扣上反革命帽子。

      杨小曼之所以不放过哪怕是一丁点只要能压倒我们的机会,是因为我们没有离开复元吉这老屋,在他的心目中这庄园是有灵气的,这灵气是要属于他们的,时代变了,气候也得变,包括心灵深处的那点儿天地风水也得随他而改变。然而,那一朵朵经过百年的砖墙终于没有挺过风霜雨雪的浸蚀,老屋在苍桑岁月中不论是属他们的或是我们的都渐渐裂的裂,歪的歪,只能全面拆除,继而出现在面前的是各自为阵。从前那种大气浩然的三重门格局已不复存在了。

      不过,老屋留给后人们那种义气和睦的陈氏精神仍在薪火相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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