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小姐看到了王男把一颗纸心挂到了窗栏上。橘子小姐隐约看见心上写了什么字。
王男在窗下用一张废报纸叠心的情况,橘子小姐是看见过的。但她并没有留意过他接下来的举动。
随后那个下午,那颗纸心就在风中荡漾。
王男满心欢喜的挂上了纸心以后,就期盼着一个希望。
王男和橘子小姐同住在大杂院内,两年多来,他几乎每天都能见到橘子小姐,但是从未同她说过话。——因为寄希着纸心来传达对橘子小姐的爱意,因此他把电话号码写在了纸里。——然而橘子小姐对此并不以为意。
二月春风轻拂着柳条,橘子小姐沿河而上,风把她的发梢轻轻吹动。当行至健身器旁时,她忽然看见王男在那儿拉单杠。橘子小姐的跟见到了鬼一样。
橘子小姐嘟着嘴从王男旁边经过,心里边想:哪里都能见到这人呐!
王男拉了不到十下,就从单杠边跑到河边,朝着橘子小姐相反的方向跑去。他感到橘子小姐今天的心情不好,因为橘子小姐脸色看上去非常冷峻。
橘子小姐跟王男错身以后,才回过头来看他,她看见王男在风中奔跑起来,不禁苦笑。
风把他的衣襟吹了起来,橘子小姐又蓦地对这样的王男产生了同情之感。
橘子小姐对王男的情况基本了解。王男比自己小两岁,是个有些天真烂漫的孩子,他看上去还有些稚趣未满。橘子小姐今年还不到十九岁。也有自己的心仪对象。但她还是让王男对自己的情感任意挥发。
住在大杂院里人多口杂,橘子小姐从来也没有领对象来过,而且她在大杂院内也从未表现出有对象的样子。或许还出于对王男的抱歉心情吧,她把王男对自己的爱意全都看在了眼里。
王男的父母在菜市场从事菜蔬生意,橘子小姐的父母在市场做零活。王男同父母居于大杂院的二楼最南侧,橘子小姐住在三楼最北侧。因此橘子小姐不管是在楼道还是在室内,都能看见那颗心在随风飘扬。好在次日王男把心从窗栏拽了下来。
橘子小姐在某所大学的宿舍楼从事楼管工作,王男从十五岁就跟在父母身边,没有上班。王男十七岁那年,橘子小姐突发奇想地担心王男会不会一直都这样跟父母生活下去呢。
大杂院里的生活条件毋宁说非常恶劣,但其中也不乏乐趣。住在王男隔壁贴邻的三轮车手治先生,是位四十岁上下十分亲和的人,王男很喜欢去他那里闲逛。在治先生的房间,当橘子小姐下班时,王男就可以从门口瞥见。
大杂院里的另两位小姐,与王男住同一层。两位小姐是姐妹,姐姐时常穿着思源技术学院字样的t恤。王男十五岁那年,她刚进入学院,十七岁时,她已经在桃园的一家工厂上班。而在这年,王男还见过了她姊妹。与姐姐梳着同样的发髻。
到十七岁这年为止,王男并未跟姐妹说过一句话。他从邻居治先生那儿了解到姐姐叫佩佩,不知姓什么。
桃花盛开的季节,橘子小姐的心情总十分好。她乘坐公交车提前两站下车,正是为了一睹人行道旁的桃花风采。
她从小径方走过来,忽然看见成群蜜蜂在桃花下采蜜。橘子小姐又惊又喜。恋人的影姿一闪而过她脑海,她摇摇头笑起来。但是接下来,王男的形象又出现在了她心窝。
她愣愣的从桃花下走过。王男当然并未真的从花下窜出来了。
橘子小姐回到大杂院里时,低头不语,刚上二楼,忽然有人就叫住了她。
“橘子。”
住在二楼的米阿姨这样喊了一声。
橘子小姐低眉顺眼地一看米阿姨,她的脸上马上就焕发出笑容来。
“橘子你下班了。”
橘子小姐方欲说话,又却不知如何说,就随口应声:
“今天轮休。”
刚好轮到橘子小姐一月两天的假期。
她又看到米阿姨那美丽的面庞上最近又添上了几分怀孕妈妈特有的幸福感,不禁暗自陶醉。与此同时,粉丽从米阿姨的身后钻了出来,对橘子小姐喊叫:
“橘子姐姐过来玩。”
橘子仿佛许久没有看见粉丽似的,直到此时,她还不知道七岁的粉丽上几年级。粉丽和妈妈的共同邀请令橘子小姐心头为之一热。
米阿姨和粉丽也曾住在三楼,一个月前刚平行移至二楼,在大杂院里,就数米阿姨母女和橘子小姐的关系最好。
橘子小姐过了半小时从米阿姨房间回来,粉丽也跟随她上去玩了一回。
大杂院房有三层,每层约有十二三间房,客满后竟然有七八十人之多。橘子小姐时常赞叹于这个小小的楼层能够容下这么多人口生生不息,以及这么多辆三轮车进进出出,至少有十六辆吧。
不过佩佩小姐的父亲改造的电动三轮车与众不同,另外,还有一辆不同其他的拉人三轮车是传红先生的。
传红先生曾经和王男对弈,王男一度是他手下败将。传红先生在下完棋后会一边和蔼可亲的微笑,一边请王男喝茶,他嘴里还念叨一番“年轻人……”,那个时候,王男脸上窘极了。
不过这事橘子小姐并不知道。而曾经看见王男被一位她叫不上来姓名的租客先生斥骂,却记忆犹新。
那次,橘子小姐下班回来,她忽然看见王男站在一位租客先生面前,红着脸,在听他训斥:
“你这孩子非常的可恨。”
橘子小姐还摸不着头脑,就突然听他又说“以后走路长点眼睛。”
她望见了王男脸部的指头印,然后,从他旁边刚经过。
王男从那位租客身边离开,接着大步流星地从橘子小姐身边低头走了过来,接着一回头,冲她强颜一笑。
好像在从那之后,大杂院有也比以前变热闹了。房东女士撬开回家两个月未来的租客房门,公开出售家具物什,作为房租。
橘子小姐自身的感情也变得非常扑朔迷离。
橘子小姐的恋人是宿舍楼四层的学生,夏天就要离校。橘子小姐从四月份开始就和学生哥同居在宿舍外。约莫有一个月时间,王男看见了橘子小姐回来换衣服洗衣服,当时还不知道具体了发生什么事,而只是觉得橘子小姐变得比以前更加憔悴了。王男始终默默看着橘子小姐的背影,希望她某天能回头看自己一眼。
米阿姨的预产期在九月份,粉丽变得比以前更爱哭。王男见她很可怜就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可他又不会哄孩子,于是在说了些别哭啦之类的话后,继续听凭她哭。
粉丽哭完,王男的心情也跌落到了谷底。
六月,橘子小姐和粉丽都穿上了裙子,王男站在二楼楼道口,橘子小姐上来,就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头上的发丝微微颤抖,臂上套着红绳坠儿,肤若凝脂的样子很是可爱。在蝴蝶身边还有一只小蝴蝶。除了小蝴蝶嘴里噙着雪糕不太协调,其余都让他觉得很美好。王男内心溢流出了一股盛夏的热情。
橘子小姐上楼来冲他莞尔一笑,王男还以为撞着鬼了。
他看着橘子小姐迈开轻柔步伐往三楼,还吓了一跳。
王男乘坐上回家的列车,列车刚到秦川,他对坐席的一位小姐就开始和同席的人聊天。王男听到她说自己是医学院学生。然后,她就向同席的人讲解医学院的新闻。大概过了一两站路,她又说到自己的目的地,和王男同站。这时,一个和王男同座的老太婆,把脱了鞋子的鞋子伸在医学院小姐的座位上,医学院小姐因此十分生气地对她说:
“喂喂,请把你的脚拿开!”
“你这位孩子不要用这样的语气嘛,我好歹也是老人……”
“老人怎么了,你还想倚老卖老。”
说的大家哄然大笑,众人又听见她诉斥如今的老人也太没有德行了。方才王男先时听见这位小姐说她在医学院如何摆弄人类尸体,着实吃了一惊。尔后又听见她怒斥老太婆,又觉得十分难得。列车到达县城车站时候,医学院小姐准备下车。小姐没有行李,她对着众人就说:“那么后会有期了。”
听到这句话,王男盯着挎着红色女士香包的小姐,眼睛突然湿润了,目送她出站……
列车员姑娘在小站之前检完票,王男从车上跳下来,时值晚上八九点,天空布满星辰,一股微风吹来,着实令人感觉舒服。
后面王男在家住了三个月,这段时间父亲打电话来,告诉他大杂院要拆迁。王男想说:
“那么橘子小姐也要搬走吗?”
九月底,他回到了大杂院。传红先生这时已经搬走了,治先生也回了老家。大杂院三层加高到五层,顶上加装遮雨棚。整个大杂院都黑了。
王男想见橘子小姐一面,告诉她自己内心的想法,想对她说:我长大啦……
大约是来到大杂院的第五天吧,米阿姨一家也搬离了。王男未见到米阿姨本人,听说她已经产下了一位七八斤的男婴。但当他看见粉丽帮爸爸拿脸盆时候,并未和她说再见。
由于空间太黑,下午从二楼隐约看见一个人上来了,王男心想这是橘子小姐回来了。
橘子小姐震亮了缓台声控灯,王男挡在楼道口认真盯着她。她这回忽地脸一红起来,接着笑吟吟地加快步伐,错过王男。那时王男真想对橘子小姐说一声“请等等吧……”
王男父母搬家最迟,在他们搬走的前两天,橘子小姐一家也搬走了。
橘子小姐只是拿走了自己的行囊,往返了两遭。王男就站在曾经挂心的那个窗前看。还未来得及思考,两天以后父母也决定搬家。他于是骑上自行车跟着父亲的三轮车,从木寨一路转到北极村,过了曹家湾,最后租在何家村。在路途上他看见一家电视台的车辆正在路上采访。
父亲对王男说何家村还可以维持两年。两年以后他们从何家村往东迁到了河城。他当时虽然忘记了橘子小姐的面容,却一直忘不了那辆采访车。
不过若能够想起橘子小姐的相貌也已于事无补了。事情过去七年以后,王男忽然想起了橘子小姐,他觉得大概正是因为橘子小姐早已经结婚,而自己还处在单身的状态因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