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要第一次跟风打五星

一部被戛纳电影节拒之门外的电影,最终在威尼斯捧得金狮,被多家媒体评为:

今年最好的电影,没有之一。

讲述它的最好开头,也许可以由一则影坛轶事开始。

戛纳之后,有两人在威尼斯电影节偶遇了。

“大魔王”凯特·布兰切特,在今年5月份的戛纳电影节上出任评审团主席。

蒂耶里·福茂,戛纳电影节选片委员会主席,今年的主竞赛他一共选了21部电影,包括金棕榈《小偷家族》,场刊历史最高分《燃烧》,还有贾科长的《江湖儿女》……

福茂问魔王:“你来这干啥?”

魔王很直接,说:“我来看今年第22部戛纳主竞赛电影。”

福茂一时语塞,想抽自己百感交集。

他也许自诩过火眼金睛,但偏偏选漏了也许是“今年最好的一部”——

《罗马》

Roma

戛纳向《罗马》关上一扇门,是因为网飞对它开了一扇窗。

由于线下放映时间的分歧,老派的戛纳拒绝网飞出品的电影参加竞赛。

但导演阿方索·卡隆依然选择了网飞。

因为网飞有钱,足够让创作者任性。

透过这扇窗,拍出过两部全球票房大作(《地心引力》《哈利波特与阿兹卡班囚徒》)的阿方索,这一回彻底地背对观众,面向自己

我就这么拍了,不管拍出来的是什么。我想完完全全对那些人生时刻交付信任。我不想再计较叙事。生平头一次,我不想要任何参考意见。

听起来是吊吊的。

但一个人,要如何才能深入地、诚实地面向自己?

导演阿方索选择的方式是,走进记忆

“我的年纪越来越大了,想通过我是(was)谁来理解我是(am)谁。”

电影《罗马》完全基于阿方索儿时记忆创作。

回到20世纪70年代的墨西哥城,回到他成长的罗马区,回到他曾经住过的老房子。

对于每个人来说,回忆的内容各有差异,但回忆的机制大抵相同

今天Sir不想写纯影评,只是带着你们一起走进《罗马》,顺便走进你自己的专属记忆。

画面

闭上眼睛,你的回忆画面是什么样?

Sir猜,多半没有色彩。

所以我们常常用“褪色”来形容回忆。

《罗马》中的画面亦是如此,褪去了色彩,变成不分明的黑白,一尘不染。

画面中就是小时候的阿方索和他的乳母

鲜血,变得不那么触目惊心。

狗屎,也没那么苟且。

细节

也许对于多数人的大脑来说,色彩没能承载太多信息和情感。

真正帮助我们构建回忆的,往往是那些蒙上灰的日常琐碎。

卡带的录音机,吱吱作响的桌子,放学必经的那条黑胡同……

总有一件东西、一个场景,是你记忆的开关

对阿方索来说,是他家院子里的老式地板砖

为了准确还原,他特意找到当地的一位80岁匠人,用60多年前的技术,制作了那些瓷砖。

于是才有了《罗马》的第一个画面。

在泡沫水的冲洗下,回忆也慢慢清晰可见。

电影中90%的场景,都来自这种下足功夫的细节。

比如,片中频繁出现的飞机。

阿方索居住的罗马区,就在飞往墨西哥城机场的航线下面。

所以在他的记忆里,头顶总有飞机飞过。

尽管在电影里这些飞机一闪而过,但阿方索坚持用电脑特效模拟出当时的机型。

再比如,一整个街区。

时代变化很快,现在的罗马区早已不是阿方索记忆中的样子。

于是他在城郊废旧的停车场,凭空搭起了一整条大街。

在那里放了100辆车,造了人行道、有轨电车,重建当时的房屋外观和室内装修,还原每一个图案,每一个广告牌……

即便在你看不到的角落。

他这么做,与其说是为观众负责,不如说是在为自己负责。

琐碎构成记忆,而记忆构成了你

搭建完过去的一砖一瓦,接下来我们进入回忆的核心——

那些事,那些人

那些做错的事,那些伤害过的人。

回忆都是美好的吗?

至少在Sir心中,同时在《罗马》里,自省和愧疚才是回忆的主题

在谈起创作初衷,阿方索说过这样一段话:

可能是出于我自己对社会、阶级的内疚感。

在罗马区,一个生活在泡沫中的墨西哥中产阶级白人孩子,这种罪恶感是显而易见的。

电影中有一个细节。

佩佩(以阿方索为原型)的哥哥回到家,在餐桌上谈论路上的见闻。

刚才有一个小孩儿

在朝路过的汽车丢水气球

然后一辆军队的吉普车驶过

他往车上扔了一个气球

车上的士兵被惹怒了

就下车打了他一枪

他往他头上打的 他死了

说完,坐着的佩佩一家人,都没什么反应。

社会的动荡,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场热闹。

只有站着的女佣可莉奥(以阿方索乳母为原型),脸上露出揪心的表情。

真残忍

活在中产阶级泡沫中的一家人,缺少对底层的关注和悲悯

来自底层的痛苦,只有来自底层的人才有共情。

那么中产阶级关注啥?

再看个有意思的情节。

佩佩的爸爸开车回家。车是新车,福特银河;房子却是老房子,车库门很窄。

所以要三进三出,擦着边入库。

既然明知道车库门小,为啥还买大车?

阿方索在采访中解释,因为好车是地位的象征。

中产阶级的特征就是用物质来炫耀实力,却活得如履薄冰

回忆是面镜子

阿方索透过这面镜子,来反省他所处阶级对他带来的局限。

这种局限,也给他的乳母带去过伤害。

阿方索的乳母可莉奥来自乡下,在他出生时就开始照顾他。

乳母把阿方索当做自己的孩子,但阿方索却没办法把乳母当作母亲。

因为阶级差异(就像鲁迅和他的乳母长妈妈)。

电影中有一段,可莉奥在天台洗衣服,听着收音机的歌声:

当我向你诉说我的贫穷

你再也没有微笑过

我渴望拥有一切

将它们一一放在你脚边

可我生来贫穷

你永远不会爱我

全家人对可莉奥很依赖、信任,但她始终是个下人。

只要家里来电话,总是可莉奥先接,然后再转给主人。

挂电话时,她会下意识地抹掉自己的口水。

有一次可莉奥接佩佩放学回家,接到男朋友来电,她害羞不想让佩佩听,叫他上楼。

佩佩却很不高兴,脱口而出:

你不能这样对我说话

再后来可莉奥怀孕要生,佩佩祖母着急把她送去医院。

医生问孕妇全名什么?多大了?有没有保险?

所有问题,祖母只有一个答案:

我不知道

这些伤害可能是无意识的,但对可莉奥来说,应该也很痛吧。

拍摄《罗马》之前,阿方索找到自己年迈的乳母,帮她回忆从前。那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完全不了解她。

还好,电影是心灵的创可贴

阿方索通过《罗马》,以自己乳母为主角,参与到了她的人生、爱情,她的喜怒哀乐,她的渺小与伟大。

而且在电影结尾,借角色之口,终于说出了跨越阶层、跨越距离的三个字:

我爱你

好电影不仅拓宽生活的外延,也同时挖掘内心的深井。

《罗马》更偏后者。

Sir相信阿方索通过这部电影,不仅致敬了乳母,也跟那个不完美的自己和解了。

所以你也看一看吧。

不仅因为它是年尾最后一部不容错过的好片。

还因为你的生命里,也一定有那么几个人。

有些错过了,就此失联。

有几句“对不起”“我爱你”没说出口,现在再也没机会说。

有些还在身边,却形同路人。

有几句“对不起”“我爱你”,尽管每天相见,从来也找不到机会说。

你不用说。

趁夜深人静,和TA一起看《罗马》。

它可以是一枚钥匙,打开记忆的门。

也可以是一把锁,锁上发生过的偏见、伤害与误解。

用过去式,来回答你的进行时

回头想想我是(was)谁,再试着去原谅我是(am)谁。

本文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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