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额尔古纳河右岸》

我花了整整两天时间,读完了迟子建的长篇小说《额尔古纳河右岸》。当我合上书,闭上眼睛的时候,我的脑海里立刻出现了充满梦幻色彩的森林,在皑皑白雪的雪地里用爪子和嘴巴寻找苔藓和蘑菇的驯鹿,穿着用羽毛做成的闪着莹莹蓝光的长裙围着篝火跳舞的姑娘,还有倒映在水盆里的晃动不已的月亮。

从翻开这本书的第一页开始,我就舍不得放下,我被书中那位九十岁的鄂温克最后一位酋长的女人,带进了那片原始的,天然的,古老的,浪漫的世外桃源。作者以第一人称回忆录的方式,为读者讲述了一个又一个温暖的心酸的快乐的悲伤的故事。我在她的故事中,时而欢笑,时而流泪,时而沉思,时而陶醉。

在迟子建老师的笔下,太阳月亮,蓝天白云,花草树木,土坡石头,都是有灵魂的,有生命的,会说话的,会思考的。整篇小说分为四个部分,清晨,代表少年,正午,代表壮年,黄昏代表中年,半个月亮,代表暮年。把一个人的一生浓缩成一天,这便是作者的独到和高明之处。也是世间万物不可避免的四个阶段,即发生、发展、辉煌、衰退。

一部好的小说,不仅能带给人精神上的享受,它一定能够像百科全书那样,传授给读者许多鲜为人知的知识。在这部《右岸》里,我们知道了生活在大兴安岭深山中的鄂温克部落是如何搭建希楞柱的,如何搬迁的,如何风葬的,如何敬畏玛鲁神的,如何产生新的萨满的,萨满又是如何不惜一切代价为了自己乌力楞的人祛病驱灾的。我们还了解到,那些鄂温克游猎民们,是怎样如蜻蜓点水一般热爱着他们的大森林,热爱着他们生活中离不开的四不像的驯鹿。他们也和我们一样,有着自己的喜怒哀乐,有着自己的梦想与追求,他们还有着独特的审美情趣和艺术享受,比如羽毛裙、鹿骨项链、岩石画、兽皮画。

小说中的主人公我,不愿意让后人知道她的姓名。在她长达九十年近百年的生命长河中,她看老了雨雪,雨雪也看老了她。因为经历了太多,她还看淡了生死。在她出生之前,就有一个姐姐刚活了两天就因为严寒致病而死。

她说:“我不愿意睡在看不到星星的屋子里,我这辈子是伴着星星度过黑夜的。如果午夜梦醒时我望见的是漆黑的屋顶,我的眼睛会瞎的。我的驯鹿没有犯罪,我也不想看到它们蹲进“监狱”。听不到那流水一样的鹿铃声,我一定会聋的。我的身体是神灵给予的,我要在山里,把它还给神灵。”

在作者的笔下,“我”身边的人就像匆匆的过客,来来去去。每一个生命都闪着不一般的光,每一个逝去的亲人,都走得那样神圣而有价值。他们生于大森林,最后也回归于大森林。他们的躯体和灵魂永远和大森林融为一体。

列娜,“我”的姐姐,因为头一天晚上看了一夜尼都萨满,第二天搬迁的时候,她太困了,骑着驯鹿睡着了掉了下去,冻死在雪地里。她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父亲而死。

老达西,带着奥木列(儿子哈谢送给他的一只猎鹰),与狼搏斗,鹰、狼、达西,都在那一天死去了。他们给他和猎鹰实施了风葬,即选取四棵相对的白桦树,木杆横在树枝上,做成一个四方的平面,人的头朝北脚朝南,上面盖上树枝。

林克,“我”的父亲,带着驯鹿出去交换,在茂密的松林里被雷击杀。驯鹿,长着马头、鹿角、驴身、牛蹄,也被称作四不像,它们的皮毛有灰褐色、灰黑色、白色、花色的。

达玛拉,“我”的母亲,鲁尼与妮浩结婚那天,穿着羽毛裙子,一直疯狂地跳舞,第二天凌晨,与猎犬伊兰一起死于篝火旁。她是因为世俗的规矩而死,林克死后,尼都萨满向她表达了爱意,可是他们不能在一起,只能郁闷离去。

尼都萨满,“我”的伯父,为日本人吉田治病(腿伤),战马死了,吉田的伤疤不见了,尼都萨满扔掉神衣神鼓鼓槌,也死去了。

营地发生雪灾,“我”的第一位丈夫拉吉达骑着马出去寻找驯鹿,冻死在马背上。“我”肚子里的孩子也流产了。他们是为了驯鹿而死。

“我”的姑姑伊芙琳逼着儿子金得娶一个歪嘴的姑娘杰夫林娜,金得给大家敬了酒,然后吊死在一棵枯树上。金得是为了爱情而死。玛利亚的儿子达西娶了歪嘴的姑娘,达西太善良了,他怕歪嘴的姑娘成了寡妇没人要,他的同情多于爱情。

妮浩去给别的乌力楞孩子治病,她自己的儿子果格力从树上摔下死去,她说她知道如果救活了别人的孩子,自己就要失去一个孩子。但她哭着说,我是萨满,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歪嘴的姑娘杰夫林娜怀孕了,她的婆婆玛利亚说她从斧子上跨过,会生傻孩子,坚决不让她生下那个孩子,杰夫林娜伤心地从山坡上滚下 ,流产了。

马粪包是柳莎的父亲,他被熊骨卡了喉咙,妮浩知道,只要救活了马粪包,他们就会失去自己的女儿,可她还是救了,而他们的女儿交库托坎,跟着柳莎去采都柿果时,撞上了大马蜂窝,被蛰死了。她是妮浩为了救人失去的第二个孩子。

耶尔尼斯涅,妮浩和鲁尼的又一个儿子,和畸形鹿被金河卷走了。妮浩说,他是为了救自己的妈妈而死的,妮浩去参加葬礼,在返回的路上,她骑乘的驯鹿翻下山谷,驯鹿死了,妮浩却挂在黑桦树上,幸免于难。而黑桦树正是他们的儿子耶尔尼斯涅名字的含义。

妮浩为了救偷驯鹿的少年,又失去一个自己的孩子,而且是一个还未出生的胎儿。她一次又一次牺牲了自己的孩子,却一次又一次去救别人的孩子,因为她不忍心见死不救。

乌力楞的人分成两组去打猎,因为他们吹的叫鹿筒太像真野鹿的叫声了,枪法好的维克特,“我”的大儿子错把穿着鹿皮袍的安道尔,“我”的二儿子当做野鹿,杀死了。“我”一下子失去了两个儿子。

哈谢踩到了黏蘑,摔了一跤,病危了。贝尔娜害怕妈妈妮浩因为救治哈谢而害死自己,吓得逃跑了。哈谢折腾了三天三夜,死去了。

达西和伊万因为日本人当年送给“我”的小叔子拉吉米的那张地图,被抓了起来,齐格达乡长带着人把他俩救了出来,可是伊万少了两根手指,达西断了一条腿。伊万回来两天后就死去了。乡长齐格达因为救了伊万和达西,被革职了,他误入捕兽陷阱,摔死了。

“我”的姑父坤德被黑蜘蛛吓死了,姑姑伊芙琳给玛克辛姆治好了脖子上的疮,也死了。

缺了一条腿的达西不能去打猎,感觉自己是个废人,在剥鹿皮的时候自杀身亡,她的妻子杰夫林娜采了毒蘑菇,为达西殉情了。

“我”的第二任丈夫瓦罗加,为了保护放映员和马粪包,与熊展开激烈的搏斗,他的第四枪打偏了,他永远离开了“我”。

“我”的大儿子维克特,误杀了弟弟安道尔后,一直处在自责中,终因酗酒过度,忧愁而死。

本来以为有些痴傻的安草儿,“我”的孙子,安道尔的儿子,不会有人爱上她,谁知却有一个叫优莲的姑娘被安草儿的善良打动,执意嫁给了他,并给安草儿生下了双胞胎儿子,但是优莲却因为大出血永远地离去了。

安道尔就是一个善良的人,他很不喜欢妻子瓦霞,当”我“为了儿子的幸福想给他们解除婚约时,安道尔却坚决不同意,他的理由是,瓦霞像头狼,他要看着她,不让她去害别的男人。安草儿和父亲一样,他的善良也随了父亲。他给电影里的人煮了一锅又一锅鹿奶茶,怕他们饿着。

马伊堪是“我”的小叔子拉吉米捡来的孩子,拉吉米爱她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三十岁了还舍不得让她出嫁。马伊堪失踪了五天,回来后就怀孕了,生下了一名男孩,叫西班。马伊堪在西班两岁的时候跳崖自杀,让西班代替自己陪伴拉吉米。

伊莲娜是我的外孙女,她是我的女儿达吉亚娜的女儿。她考上了北京的大学,成为鄂温克部落的第一个大学生。一个叫刘博文的记者来采访她,谁知他竟然是马伊堪的侄子。马粪包去送刘博文,在路上看到往山外运木材的卡车,开枪把车胎打爆了,车上的人下来打死了马粪包。马粪包无法忍受大批的木材运往山外,感觉那些人像强盗一般。马粪包和运输木材的卡车的冲突,即是现代文明与原始自然的冲突,是开发与保护的冲突,是进步与破坏的冲突。

大兴安岭发生了山火,年老体衰的妮浩最后一次穿上神衣神裙,戴上神帽,跳神求雨,雨下来了,她却倒下了,永远闭上了眼睛。因害怕被母亲害死而逃跑的贝尔娜突然回来了,参加了母亲的葬礼。和她一起回来的是当年偷驯鹿吃多了肉差点死去的少年,是他把贝尔娜找了回来。半年以后,“我”的弟弟鲁尼,毫无征兆地去了,在这部小说里,他是“我”所有死去的亲人中唯一一个善终的人。

“我”的外孙女伊莲娜用了两年的时间,画下了妮浩求雨的巨幅画面,她喝了酒,抓着画笔去贝尔茨河畔清洗,却被河水冲走了。她是受过最多现代文明熏陶的鄂温克画家,她在城市的时候,会思念我们的大森林和希楞柱,而她在大山里的时候又会思念城市的便捷与优渥的生活。她是矛盾的,她的矛盾也是鄂温克部落的矛盾。他们几次搬迁到安置点,又几次重返山林。因为他们的驯鹿被圈养后,没有新鲜的苔藓吃,一个个蔫头耷脑的,他们心疼,就像心疼那些被装进白色布袋的死去的孩子们,被仍在向阳的山坡。

作者的笔下,每一个人物都有着独一无二的鲜明个性,合上书,那些人的形象就浮现在眼前。刻薄的伊芙琳、有主见的瓦罗加、勇敢慷慨的力大无穷的伊万、爱跳舞的达玛拉、憨厚善良的安道尔、爱撒谎的瓦霞、嗜鹰如命的老达西、爱女又敏感的拉吉米......

这部小说,还有一个吸引我的地方,就是作者用诗意的语言,充满感情的论调,为我们描绘出一个美好的梦幻的令人向往的世界,让读者也如书中的人物一样深深地爱上额尔古纳河右岸那片无与伦比的大森林。围着篝火,吃着烤肉,跳着舞,唱着歌,望着星空,听着鸟鸣,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依偎在爱人的怀里,哇,不要太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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