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了。
楼柔楼柔，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黎艾在五点的指针准确无误地指在下班点的那一瞬间，椅子往后呼啦一推，立马凑过来。
啊？楼柔不好意思地皱了皱眉。
看到楼柔一副为难的深色，黎艾的脸上立马换了可爱的表情，眼睛忽闪，嘴巴也嘟起来，粉色的唇彩像是妆上的两瓣桃花，换成男孩子可能会怦然心动，会忍不住想要轻轻地咬上去。
去不去去不去？去嘛去嘛！照黎艾自己的话来说，同类型的人走到一起永远不需要任何理由，楼柔看上去也不输黎艾，至少一眼看上去就像是邻家那似乎永远看上去只有十八岁的小姐姐。楼柔多漂亮呀！黎艾看到楼柔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刚刚入职的新人。她可从来不摆老员工的架子，别人看到楼柔总是礼貌性地笑笑，楼柔也很客气地点头微笑说声“您好”，倒是对这个自来熟的黎艾，她竟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即便是莫名的亲近，感觉也很自然。
烟华路上开了一家特别有意思的奶茶店，最近排队去的人可多了呢！小楼楼，小柔柔，一起去不去？黎艾的声音近乎乞求。
烟华路上的那家奶茶店楼柔倒是印象很深，刚开业的第一天，就不知道哪里有那么多人得到消息，竟然在奶茶店门口排起了长龙。那天路过的时候，楼柔看着在奶茶店门口扭动的长龙，撇了撇嘴走开了。似乎从小到大她对奶茶那种甜到腻味的麻木感不是很喜欢，舌尖对它并没有表现出太过多的热爱，就没有去尝过周围许多人津津乐道的奶茶味。
西城区的烟华路上？楼柔试探性问了一句。
对呀对呀！黎艾竟兴奋得差点跳起来，在她的理解范围内，这完全是肯定的答复。那走吧走吧，快，把包背上，喏——
谢谢啦！楼柔倒还有丝拘谨。上班的第一天就被同事拉去逛街了，这种感觉真是奇妙。谁说职场都是勾心斗角的？第一天的感觉，竟有些类似于校园围墙内的生活，下课后，三五成群地去食堂吃饭，然后去图书馆复习。
黎艾！你站住！嗓门严肃地喝道。
就你下班最积极！早上是不是又迟到了？又想被扣考勤了是吧？像是一顿大雨劈头盖脸地砸下来，黎艾顿时蔫了。
行行好嘛领导，我不是故意的，你知道的，早上那么堵……撅着的嘴不好意思地又抿了起来。但好像是因为新人的原因，入职第一天不能吓坏人家。这个拿着皮包正要出去的男领导转过头，换了副面孔，笑眯眯地对楼柔说，楼柔，第一天还习惯吧？
还好的还好的。楼柔赶紧回答。
好好跟人家相处，别给我带得跟你一样的天天迟到！领导扔下这句话就出去了，他才懒得听黎艾那呼之欲出的一大堆借口。
哼！
下了班还管这么多！
待到领导转过拐角彻底看不见人影的时候，黎艾才敢转过身，扯着楼柔的胳膊小声抱怨道，就他，大男人管那么多事情！在黎艾眼里，这个男领导天天管东管西，比事儿妈还啰嗦的一个男人，她觉得一个男人如果这么婆婆妈妈爱管闲事儿的话，一定是找不到老婆的。果不其然，她当初入职的时候，第一天就有人告诉她，其实——我们的主管——还——没——结——婚！
于是，在抱怨过后，黎艾又用极小的声音把这件事在楼柔的耳边复述了一次。
你说好笑不好笑？哈哈哈哈！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
这让楼柔倒是惊愕了一下，主管看上去不像是没结婚的呀，看上去老成而成熟，最重要的是，他的头发看上去已经有点儿稀疏了，老远看头发就能闻得见中年的味道。
他是我们这的管家婆！
“管家婆”三个字颇有意思。楼柔想起他训斥黎艾的说的话，这该是一个多么细心的人，底下的员工连早上忘了打卡这种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这样的人不是偏执狂就是记性太好。
说归说，两人一起走出公司大门，打了个车就赶去西城区的烟华路的奶茶店。平日里楼柔大多数外出都是骑着自行车，到了烟华路的奶茶店，离家就不远了，走个路都能赶到。一路上，黎艾都在不停地翻看着手机。
黎艾一边看手机一边说话，你这么漂亮，是不是追你的人也像初糖奶茶店门口的人一样排着队呐？要我是男生，我一定得铆足了劲儿追你，你想啊，多少男生看傻了眼，那些看傻了眼的男生，排除那些胆儿特小的，剩下的多多少少总会有好几个来对你表白的呀！
黎艾还是在絮絮叨叨。
楼柔不知道该怎么说。从大学到现在，确实是有为数不少的追求者，同级的同学，大她一级的学长，甚至是小她二级的学弟都跟她表白过。最令她无奈的是，那个大一的小男生总以为大学里有的只是风花雪月的爱情故事，那天晚上居然号召他全寝室的室友站在她的宿舍楼下举着Led的灯牌对她唱歌，要不是宿管阿姨及时出来解围，这群小男生非得起哄到半夜不可，阿姨威胁他们说再胡闹就叫保卫过来了，他们才悻悻离去。最令人哭笑不得的是，那个小男生居然高喊：
楼柔！我不会嫌弃你比我大两届的！
什么？我没听错吧？楼柔心里掠过一万只百思不得其解的乌鸦，你不嫌弃我比你大？突然间，气得说不上话来。同行的朋友一听，暴脾气上来了，我呸！楼柔还嫌弃毛头小孩子呢，发育了吗你就学人家表白？表白词会不会背？深情点的那种，实在不行，诚恳点的也凑合，你看你那傻不拉唧的表白，还我不嫌弃人家比你大？臭不要脸……！
朋友的脸给气得猪肝色，一番连珠炮在情急之下匆忙打出，打得这个小家伙哑口无言，就在其他男生还要起哄的时候宿管阿姨及时感到。
这是女生宿舍楼！不是你们男生撒野的地方，再不走我叫保卫了！
义正言辞。阿姨的话盖住了所有男生的哄笑声，语毕，这群男生架着他，把他拖走了。
楼柔！我以叶芝的名义起誓——当你老了，我还是喜欢你！
别闹别闹，到时候保安来了真的就要闹大了——他们一起的室友赶紧捂住他的嘴。
哈哈哈！站在楼柔边上的朋友突然笑弯了腰，她边笑边说，说得断断续续，太……太有意思了……第一次见到这么二的表白仪式……还叶芝呢！
叶芝是谁？笑好不容易停下来，她问。
楼柔扭头就走。今晚这么一闹，这下好了，这篇宿舍区都知道这栋女生楼都知道有个二愣子向她表白，那个二愣子小男生被人当笑话看楼柔不关心，楼柔害怕难为情。
黎艾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我不就问了这么个问题吗？是被我问傻了还是勾起你啥伤心往事来着？黎艾感觉真是无奈，她也就只是八卦了一下而已。
下班时分，这条街上人流异常汹涌，加上奶茶店的吸附效应，这条路感觉比平时窄了很多。初糖奶茶店门口的长龙依然在人群中摇摆着，后面的小姑娘竟然蹦起来想一看究竟。
哎——又得排队去了。黎艾垂头丧气。
突然，人群里“啊——”的一声尖叫，宇哥出来了！天哪宇哥出来了！
黎艾也撇下在人群中不知所措的楼柔，迎了上去。那个被人叫做宇哥的人，楼柔看上去似乎很眼熟，却又不像是在哪见过面。明星？不对，哪有明星出来开奶茶店还亲自迎客的？
那个男人长得挺秀气。看着不停对着他拍照的迷妹群，他不厌其烦地保持着迷人的微笑，时而还扬起嘴角吹了吹垂下来的一丝刘海。
怕是再秀下去，这群人要爆炸了。楼柔看着这群人摇了摇头，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能够在长得这么清新的男生面前如此的淡定，这种淡定被她一贯保持了下来。和楼柔相反，黎艾完全就是个十足的多血质的女生，咋咋呼呼，热情而且开朗。看，刚刚还闹着要来喝奶茶的黎艾此刻估计正在跟这个宇哥抢着合照呢。
尽管楼柔坐下来，坐在街边的树桩子一般的凳子上思考了很久，她感觉自己脸盲症越发严重了，她敢肯定这个人她见过。
一阵欢天喜地的笑声扬过来，是黎艾兴冲冲地跑了过来。不用说，肯定是抢到了合影了。
来喝一杯奶茶，没想到还真能碰到小宇哥哥来诶——你看你看，帅得不要不要的。黎艾的表情真是让楼柔又气又好笑，一个花瓶男，竟然让一个出水芙蓉般的黎艾如此荡漾。
楼柔白眼一翻，对黎艾说，哎，我说我的大小姐，咱都多大年纪了，能不搞小女生的那一套吗？
多大年纪也受不了这么帅气又可爱的小宇哥哥——声音宛若娇喘，气若游丝，需要拯救。
我的天。楼柔扶了扶额头，花痴晚期没得救。
当她们再次抬起头，望向奶茶店，那个帅气的男人已经走了，店里只剩下三个店员在应付一大群慕名而来的女人，这场面比菜市场买菜好不了多少。
咦——
楼柔的这个“咦——”，声音拖着长长的尾音，像是不能理解这群人为何而冲动。而此刻的黎艾，还沉浸在和他的小宇哥哥合影的喜悦之中，楼柔拽了拽她的胳膊，她才回过神来。
好啦！大小姐，我该回家啦！楼柔站起身。
行吧，奶茶也喝了，照片也拍到了，我也心满意足了！黎艾的表情夸张得像个疯子，要不是因为她落得漂亮，肯定是被人当成傻子了。不过这照片可是我意外得来的！
看她的样子，似乎比捡到一沓钱或者是被肥胖的老板涨工资还开心。
不过，说到回家，却是楼柔的另外一道压力。
在楼柔的印象里，楼柔的一家似乎还算殷实。妈妈在药房上班，是一名药剂师，爸爸在政府机构中当值，官儿不大但是每周却得以休息，收入稳定，在这座南方的小城市生活得还算不错。只是后来天有不测。
不知道其他城市的夕阳和这座城市有何区别？反正楼柔慢吞吞地走在路边，小心地避过胡同口进进出出的电动车，天边的夕阳即将要被她前面老房子上高高翘起的屋檐挡住的时候，那一轮将落未落的红色的太阳，像是被青色的屋檐托住，橘色的光洒在绿油油的青苔上，那昏暗的阳光下，即散出一道黯蓝的光晕。这里似乎和这座城市显得格格不入，周围都是高楼林立的钢筋混凝土建筑，一列列的写字楼就在不远处的马路那边，幽蓝的落地玻璃反射着最后片刻的阳光。这片区域，在她和姐姐楼禾小的时候，村里人为了争取到更多的拆迁款，坚决不肯拆掉老房子，面对村民们提出的巨额的拆迁补偿，施工方竟作出了惊人的决定：这块地我不要了。于是，接下来的二十多年，这里像是被繁华遗忘的地方。有些房子被拆了一半就作罢了，现在只剩下残垣断壁，有些房子还算完好，不过多年过去了，很多房子也是阴暗潮湿。这里虽然现在位于市中心，但是由于房屋简陋，通行条件差，小胡同仅仅只能容纳电动车行走，所以这里的房子租金却便宜得异常。找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楼柔觉得好像捡到了宝——房租便宜而且离上班的地方近，简直不能再好了。
不过呢，由于姐姐身体的原因，这个月可能要进行手术，楼柔就多租了两间更大的房子，楼上楼下，这样至少自己和妈妈能够在一起照顾楼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