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拉菲遇到蒜泥白肉

 罗杰?巴纳特(Roger Barnett)是纽约亿万富商,他的家族收购了著名奢侈品牌Burberry,他在美国纳帕溪谷拥有自己的酒庄。十年前我们刚刚认识时,我还对红酒一窍不通,他在纽约给我上了一堂启蒙课。但是最近,北京给他上了一课。连续在北京参加了几场活动,他发现中国人不喝则已,一喝就是“Car Wine”,这把他吓坏了。我问他何谓“汽车红酒”,他解释说就是喝一瓶酒相当于干掉一辆汽车。可不是,中国人买一瓶红酒动辄花费几千美金,在美国买一辆二手车绰绰有余。

  这一现象令罗杰忧心忡忡,他说:“将来再有中国朋友到加州来,我该怎么接待呢?”

  说到美国人接待中国人,有一桩趣事不得不谈。我认识一个美国好莱坞制片人,曾因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主演的电影Aviator获金球奖。有一年我带了一个中国朋友去拜访他,他请我们去比佛利山上的一家餐厅吃饭,出于礼貌让我们点酒。朋友对我低声耳语:“成钢,咱们点瓶好酒,别让人家看不起。”我还没来得及提出异议,他就点了一瓶加州顶级红酒的代表Opus One(作品一号)。

  就为这瓶300美元的酒,我这个有钱的制片人朋友跟我唠叨了好几年,大意是你们中国人太敢点了。可是若将300美元换算成人民币,不到2000元,对中国的“有钱人”来说,似乎不过小菜一碟。由此,美国富裕阶层和中国新富阶层的消费观之不同,可见一斑。

  就在人们一瓶又一瓶开拉菲的时候,很少有人想到,其实中国人的饮食文化或社交礼仪都和红酒文化大相径庭。红酒讲究“轻轻闻细细品”,国人的酒文化却是“感情深一口闷”,动不动“打一圈”。平均好几千一杯的拉菲,干了不合适,不干更不合适。坊间一度流传这样一个笑话,说的是朋友聚会,一旦听说要开拉菲,一定要迟到五分钟,来了好“自罚三杯”。

  中国菜和红酒也并不匹配。我曾经参加过一场品酒会,头一道菜就是蒜泥白肉。要知道红酒对味蕾的要求是非常高的,一旦抽了烟,或者吃了重口味的菜,味蕾麻木了,红酒那些美好的感受就品不出来了。中国人请客,往往都讲究“大餐”,清淡了不行,于是一盘蒜泥白肉就成了“拉菲杀手”。我就曾经有这种体验,因为在某社交场合被人逼着吸了根烟,紧接着上好的红酒到了口中,也像假酒一样寡淡无味。
  以我个人对红酒的体验,三百多元一瓶的红酒已经非常好,七八百元一瓶的酒从口感上说就足以跟名酒媲美,除非是极有经验的人。如果市价到了两三千元,就真的称得上是“奢侈品”了。

  如此看来,拉菲的妙处其实不在色香味,而在于它在某种程度上承担了“一般等价物”的功能。正所谓“喝的不买,买的不喝”,求人办事送一瓶,招待客户开一瓶,宴请领导来一瓶。拉菲和拉菲还不一样,请大领导喝大拉菲,请小领导喝小拉菲,请山寨领导喝山寨拉菲——级别待遇清清楚楚。套用一句网络流行语:哥喝的不是拉菲,是面子。原本费多少口舌都说不清楚的景仰之情,一瓶酒就说清楚了,这么好的东西,不火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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