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如此轮回

如此轮回

我正坐在电脑前翻译剩下的一部分工程标书，只觉得眼前有无数只飞虫绕的我心烦意乱，我不得不停下来，用手拍死了一只落在白色标书上的红壳飞虫，啪的一声震得我脑袋嗡嗡直响。

不对，不只是嗡嗡直响，还有……强烈的眩晕，我还没来得及稳住身子，便觉眼前一黑，再无知觉。

眼前蒙蒙的有些亮光，待我能看得很清楚的时候，我发现我脚下站得是……好像是……一片粉色的大地？当这一点认识在我脑海里满满清晰时，我闭了闭眼睛，企图再睁开时一切恢复正常。睁开眼睛，没有恢复，再睁开，还是没有。

“亲爱的，你没事吧。”

由心而生的恐惧并没有消除，我听见一个声音问我是不是不舒服。不过……我不太确定我是不是用耳朵听见的，感觉更像是，脑电波直接交流？

是了，是了。当我看见眼前一个身躯庞大的红壳甲虫，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时，我就恍然大悟了。虽然内心十分抗拒这个已经成真的猜测，我还是不情不愿的承认了。

此刻我变成了一只红壳甲虫，就是我刚刚打死的那一种。

我还站在那片粉色的大地上——哦，那是我的餐桌布，和对面的那只雌甲虫进行了一次深入的谈话。

雌甲虫叫莉莉，从谈话中我大概知道了我是她法定上的丈夫。我不太确定“法定”这个词是否合适用在这里，但大概的意思是错不了的。她还告诉我说我妈妈在家等我回去一起吃饭，我私下想着，大概所谓的我妈妈也是一个甲虫吧。

莉莉带我回了家，我看见了更多的红色甲虫，他们看见我都和我打招呼。

“嗨，过来吃饭了。”我看见一只体型稍大的向我招了招手，我下意识认为那就是妈妈。它们正围在一堆紫色包裹状的物件，一点一点将物件剥开，露出里面淡紫色的内容絮状物。妈妈用她的两只前腿捧出一些，送到我面前说：

“宝贝，新鲜的，快尝尝。”

我接过来吞了一些，发现味道竟然出奇的好，似乎还带着一点淡淡的薰衣草香。接着我又吃了不少，渐渐才反应过来，这是……这是我家那个薰衣草香包！心里隐隐愤恨，但我看见这些甲虫忙忙碌碌的为了自己的晚餐打算，却又真的没有什么办法。我现在是它们的同类啊，同类怎么能互相……可是按道理讲，我应该弄死它们才对啊。

我正不知心中是何滋味，提尔斯——我的好友，凑过来问我，晚上是不是愿意和他一起出去逛逛。反正我现在这副样子也没有什么好做，索性就答应了他。

晚上我和提尔斯在窗外游荡，看着万家灯火，心里竟觉得做一只小虫也挺好，至少这样的景色是我为人这些年从未见到的。

“做人有什么好，”提尔斯顺着我的想法说下去，“不如做一只小虫自在，你看，”他向我示意了一下，“街上那么堵，下班都不得安生，还有那个，明明下班了还要应酬……”提尔斯在我耳边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说的都是做人如何如何辛苦，做一只小虫如何如何潇洒。

“可是，”提尔斯突然耷拉下脑袋，“我们不能活的像人一样久啊，即使飞行的时候也要考虑如何才能躲开人类。我的……我的孩子才刚出生几个小时，就被……就被……”说到这，他再也说不下去了，可是我都懂。

本来是自由自在的生灵，却死于一掌之下。可是，他们嗑食的植物花草，就真的会原谅他们吗？它们真的就没有罪过吗。我在夜空中呆呆的停了一会，对提尔斯说：

“我们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它跟我讲，说我们这一类飞虫天生反应慢，稍有不慎就可能被人类拍扁，“说起这事，”提尔斯充满感激的对我笑了笑，“还要感谢你呢，上次我的妻子差点遭遇不测，还是你提醒她，她才躲开的，但我听说你好像受伤了……”

这恐怕就是为什么当我醒来变成了一只虫，却依旧时不时有些眩晕的原因吧。我与提尔斯相谈甚欢，突然感觉头上有阴影掠过，提尔斯突然用力撞了我一下，大叫：

“小心，那……”

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听清他想说什么，耳边就如同雷鸣一般炸响起来，震得我的眩晕感又一次袭来，恍恍惚惚中我看见提尔斯的身躯急速坠落，但他似乎对我笑了，那表情就像是说，兄弟，没什么，义气而为之。

白炽的灯光晃的我头疼，终于抵不住强烈的眩晕，顾不上是不是我也会在这空当被拍死，堪堪闭了眼，听天由命了。

胳膊有些酸麻，犹如千万根银针交替刺扎，意识渐明，我才发现我正趴在电脑桌前，恢复了人的模样，我甩了甩胳膊，发现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了。难道这仅仅只是我做的一个梦吗？我看看手掌中那只被我拍死的虫子的惨败身躯，又看了看远处的那个紫色的薰衣草包，陷入了一片沉寂。

如此这般，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