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楚逸夫楼
栓（八）
“哎，你们听新闻里面说了吗，今年新疆的棉花产量不高，棉花贩子到处找货呢，”村长的媳妇儿翠莲像说戏的先生，站在沙树底下唾沫影子乱飞。
“这消息可靠吗，要是真这样，那咱武龙村今年的棉花就不愁卖了！”仙凤用满怀期待地眼神盯着翠莲。
“村长夫人的消息能不可靠吗，”大愁蹲在半块废弃的花岗石上露出一嘴的龅牙。
“就你多嘴，看看你那龅牙，别把如山家的勤奋吓哭了！”说完，李婶便笑的前仰后翻，如山将我夹在肚子和大腿之间，后脚跟提起十根脚趾头蜷缩着，死死地抓着地。
“我大愁丑是丑，可我会赚钱，这武龙村的男人有哪个比我赚的钱多？再说了，我生的儿子俊得很。”大愁从石头上站起，瞥了瞥李婶。
的确，论起赚钱，这武龙村的男人没有一个能跟大愁相提并论。大愁家的鱼塘从来都不愁鱼卖不出去，起初，村里的男人都以为大愁人脉广，到处都有认识的鱼贩子，直到上个月的中秋节。
九月的武龙村渐渐凉了下来，趁着村民乘完凉各回各家，仙凤独自一人倚着板凳坐在沙树下，凉风吹过，撩起了仙凤的褶皱裙，明天，建国又要去卫生院拿药了，可医药费还没凑齐，她想去跟大愁借，想着他瞧不起人的模样又打消了念头，她想去跟如山借，可如山死了娘不久，心里不好受。
仙凤就这样静静地听着青蛙、知鸟、沙树一齐演奏的送夏曲，忽然，她看到村长家门口窜出来了一个黑影，影子被月光拉长，乍看上去足足有两米长，可村里谁有两米呢？最高的也就是唐建仁，可唐建仁已经去了新疆，难道他大老远跑回来了？
不可能，唐建仁见不得村长家的媳妇儿，嫌她太圆滑，嘴巴像涂了润滑剂，油腻得恶心。这人不是唐建仁又会是谁呢？村里第二高的是三毛，可三毛那狗日的天天只会躲在屋里见不得光。
仙凤心里越想越害怕，左手紧握椅背，难道是闹鬼了？可武龙村从没听说过有鬼。仙凤长吸一口气，一跛一跛地往村长家走去，在离村长家三十米时，仙凤躲在老柯家的干柴堆后观察着黑影的一举一动。
“村长，村长，开开门，”
“谁呀，哪个差火的大晚上不睡觉来敲我家门！狗日的”说着，村长掀开被子眨巴着眼睛朝堂屋走去，
“谁呀？”
“是我，村长，大愁哇”
“原来是他”仙凤小声嘀咕
说罢，村长拔下门栓，一开门便看见大愁一口的龅牙，笑嘻嘻地弓腰哈背，
“村长，这可是上好的月饼，是我同学从香港带回来的哩，好吃的很。这不，中秋节马上到了，提前给您过节啦。”
“拿走，拿走，咱无亲无故的，你跟我送啥节，拿回去给你儿子吃。”
“哎，村长，家里有的是，这啊，是专门给您的，您就收下吧，”
卧室里的翠莲被二人的挣扯吵醒，穿上一件白色衬衫就出来了，
“谁啊，还让不让人睡觉，”
“翠莲嫂子消消气，是我大愁，给你们送中秋月饼啦，你看，村长大哥硬是不收，这月饼可是从香港带回来的，好吃的很！”
翠莲听见月饼是香港的，刚刚一肚子的火顿时随着一个闷屁一起放出去。
“来来来，快到屋里来，这晚上的风最伤人可别弄感冒咯。”
“谢谢嫂子，”
翠莲接过大愁的月饼，笑得嘴巴成了个椭圆，
“村长啊，大愁得求您一件事儿，嗯。。”
“我就知道你这狗日的没安好心思，说吧，啥事儿？”
“我家池塘里的鱼又要翻塘了，您看是不是把明天拉鱼的名额给我家？”大愁小心翼翼地问着。
“这个嘛可是有规矩的，得轮流来，前天不是才拉完你家鱼吗，别人还不得说闲话。”
“这规矩也是人定的，只要您一句话，村子里谁还敢放个屁，您说是吧？”
“就你狗日的嘴甜，看在月饼的面子上，就把明天拉鱼的名额给你家啦！”
“谢谢村长，谢谢村长，我就说嘛，村长是个聪明人，月饼您先吃着，喜欢的话我下次再拖同学带！”
“让你破费啦，快回去吧，免得让别人看见了，影响不好。”
“那我就走了，你们好好休息，”不一会，大愁两米长的黑影便消失在石头路上。
“不要脸的东西，白天装的得斯斯文文，夜里净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事儿，”仙凤愤愤地踢了老柯家的干柴一脚便拖着腿走了回去。
第二天四点多，大愁便带着拉鱼队的男人一齐上了鱼塘，大愁的队伍像打了胜仗归乡的战士，一个个昂首挺胸，精神抖擞，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儿。
李婶一大早便准备好了拉鱼用的网子和鱼框，今天本是轮到李婶家拉鱼，可她被大愁的架势给震蒙了，李婶小跑到石路上挡住了大愁的队伍，
“这是啥意思？今天不是轮到我家拉鱼吗？”
“村长说了，鱼贩子嫌你家的鱼不够大，还得长长，所以啊，就让我今天拉了。”大愁阴阳怪气地说着。
“你说，哪个鱼贩子嫌我家鱼不够大，你说”
“哎，李嫂，别这么固执嘛，这村长都发话了，今天啊，该我大愁家，哈哈哈”说完，大愁又领着拉鱼队往池塘走去。
“不要脸的东西，不就仗着有几个臭钱吗，显摆个啥，迟早被你儿子败光，不要脸，呸”
李婶儿朝着大愁远去的拉鱼队吐了一口唾沫。不用说，武龙村的人都知道村长肯定是受了大愁好处才会把拉鱼的机会给他家，可谁敢站出来反抗呢？谁敢站在村长家门口大骂一句狗日的呢？很显然，村里没人愿意做出头鸟，都缩回了脖子。
天亮后，柯明浩自觉的系上棉花包下地捡棉花去，如山将摇窝搬到门口的阴凉处，我乖乖地躺在里面，看着如山将一颗颗大蒜种子插进挖好的浅坑里，如山弯着腰，两个乳房顺势下垂，如山的动作不算熟练，但也不差，这块新开荒的菜地成了全家人的粮食产地。
在如山的照料下，这块菜地成了武龙村的模范菜地，路过的村民都夸如山贤惠。只有如山自己知道，这贤惠是被柯明浩给逼出来的，不贤惠点连新鲜的菜都吃不到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