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日诗词阅读|大寒：陆游《大寒出江陵西门》

曾小云（白云乡黄叶村）

平明羸马出西门，淡日寒云互吐吞。

醉面冲风惊易醒，重裘藏手取微温。

纷纷狐兔投深莽，点点牛羊散远村。

不为山川多感慨，岁穷游子自消魂。

今天（1月20日）是大寒节气，明天是2019年春运首日。正适宜读陆游这首大寒诗。诗人在大寒时节一大早独自骑着羸弱的瘦马走出城门，或为生活而奔波，或为仕途而辗转。暗淡的太阳穿行于寒冷的云层，忽进忽出，忽隐忽现。凄厉的北风扑打着醉红的脸，惊醒了诗人。诗人把手藏进厚重皮衣上，聊以得到些微的温暖。诗人举目望去，狐兔纷纷奔向深密的山林，牛羊点点散落在遥远的村庄。面对这种萧瑟凄冷的景象，一般人都会倍增惆怅和忧伤。但诗人说，我不是因为看到山川这种惨淡的景象而倍加慨叹，而是因为到了岁末还要出外，不能和家人团聚而断肠。

读这首大寒诗，我想起自己作为春运大潮中的“游子”和“候鸟”的两次难忘的经历。

《下一站是幸福》MV截图

2011年春节，我携妻儿与千里之外的岳父母团聚。本来没打算回去的，因为小孩才两周岁余，不便长途奔波。但是弟弟一家人在外过年，只留下岳父母在家里。妻子从河南远嫁江西，一年难得一次回家团聚。经过反复考虑，我们决定还是回去。腊月二十九，我与妻儿挤上了北上的长途。一路上，脑海中总是浮现《下一站是幸福》MV中风雪之中归人如潮的画面。除夕之夜，吃过热气腾腾的饺子，大家围坐在电视机前看春晚。“过年回家我们回家，今晚就要到家，无论路途千里万里归心似箭啊。过年回家我们回家，家在声声呼唤，声声呼唤召唤着我快一些回家……”开场歌舞《回家过年》朴实的歌词道出了天下游子回家过年的急切心情，引起了我与妻子的共鸣。

七天假期很快就要过去，我们准备返程。天上下起了大雪，妻子感冒咳嗽得厉害。头天晚上，岳母亲自下厨房给她女儿煮冰糖雪梨。我从岳母的眼神中读出了许多不舍。记忆中，每次我们返程，岳母都会掉眼泪。这不是普通的雪梨，这是岳母和着泪煮的雪梨呀。虽然放了冰糖，但是我与妻子都吃出了几许苦味。只有我的小孩吃出的是甜味，喝几口便咂咂嘴。翌日，岳父母出门送我们。风雪中，岳母扑扑地掉下泪来，一个劲地掩着袖子擦眼泪。这个画面定格在我们的脑海，心里不禁泛起一股梨核似的酸味。我们冒着风雪，踏上了归途。火车站的购票大厅，排起了长蛇般的队伍，大厅外风雪交加、行人匆匆。我忽然想，要是火车票像雪花一样就好了。又想起唐人的诗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多美的比喻呀！眼前仿佛出现一个小孩，指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对他妈妈说：“看！这雪花多像梨花呀。”于是，我将我的小孩和想象中的小孩印象叠加一起，写下一首七绝《春节探亲遇雪》：

昨夜雪梨和泪煮，今朝风雪又天涯。

小儿未解离家味，犹用梨花比雪花。

2017年元宵前夕，岳父突患脑溢血昏迷不醒。我和妻子又风尘仆仆挤上北上的列车。这次，我们带上的是才出生刚满两个月的二宝。经过长途颠簸见到岳父时，任凭我们如何呼唤“爸爸爸爸”，岳父都不应答，最终与世长辞。正月廿二日夜，正是元宵节后七天，我为岳父守灵起来解手，蓦地与天上的月亮撞了个满怀。在辽阔的天宇，它是那么孤独，那么寂寞。正当圆满的时候，我们来不及看它。等看到时，它已经残缺了。想到这里，一首《正月廿二日夜为岳父守灵见月》涌上心头：

天际一孤月，寒光照清绝。

才圆不及看，看见已成缺。

我们把岳父安葬在麦地里。这是我拟的灵堂挽联：

日陨椿堂，尽悲黯黯天无昼；

骨归麦垄，空见年年苗返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