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饼

每次下午下班时图个省事，经常随路买些食物当做晚饭，县城里店铺食摊着实不少，多数盛敛在一个个餐桌上面任凭与我类似图省事的人挑选，我因忌口和喜好倒是并不经常光顾于这些杂七杂八的摊位，每次买的饭食偶有不同，但大体还是固定的。因此常去的店铺和小摊都与我皆成了熟脸，很多店主大老远一看到我，就知道买什么，不等我开口那边就已经开始动手做或直接装袋子了，出于对故乡美食的偏好我十次就有五六次去相邻县里中医院的煎饼摊，当然也有例外，有时吃的实在腻了也会冷落它一段时间，可没过多久馋虫又起。

县里分新区和老区，新区干净但人少，老区脏乱但人多，而煎饼摊所在正好处于新老相接的地方，因此下班或者上班的人由老区往新区，或由新区往老区，就买一份作为早饭午饭晚饭。

说起这里的煎饼有个全名为“大山煎饼”——来自山东省无棣县大山镇的特产——虽说不清它的历史但也称得上有些年头，“大山”所指的“大山镇”如今也都改名成了“碣石山镇”，碣石山便是取自三国时曹操的“东临碣石，以观沧海。”的诗句，不过还有一种说法，魏武挥鞭处不在大山而在河北省秦皇岛市昌黎县。

虽说所谓的碣石山存疑但大山的另外的特产——烧鸡和煎饼——却着实不错，遥想在家乡时一顿有烧鸡的饭称得上丰盛，因我喜欢吃烧鸡鸡腿，经常就在私下把烧鸡的两腿偷偷掰走，所以端到餐桌上的烧鸡经常是无腿的，两端只留两个圆洞。

关于煎饼我倒是有一段特殊的情节，虽说煎饼是当地的特产，但在老家这几年却没吃过几回，这些煎饼摊却多是混迹在镇里的集市中，极少才在村子当街出来那么一个，可遇不可求。

真正吃到煎饼则是后来过节去外婆家，随妈去大山镇里赶集的时候。

大山镇市集据一角，人烟稠密。买布的，买瓜果的，买咸鱼的，理发的，打铁的，各式摊位或大或小或忙乱或冷寂都较为规则的排列，中间留出的长道供人往来行走。妈牵着我的小手穿行其中，专往布摊走，我环顾着四周的人群和货架上琳琅的各色布匹开始还饶有兴致，渐渐的就烦了。其实到现在也是如此，买衣服我最烦穿街越巷的四处逛，而且很多时候看到应心的且价钱也都谈妥了的，但就是不买，又投另一家再如此反复，繁琐无聊让人发指。在一旁耍赖。妈这会就要嗔我几句，终于等她也兴尽了才作罢不再看了，然而最后多半两手空空。

转过水果摊，紧靠着自行车旁，忽然间看到了一个煎饼摊。黑漆漆的鏊子，侧面的鏊身布满了黑油和泥土，顶部的·一面平底锅干净平整，于阳光下散着微光，兴是刚刚做完一卷，旁侧的烟筒还在徐徐腾着黑烟，炉子的火还未曾灭，只烟雾熏得呛人。

这一路走来，自己早就又累又饿了，妈看了看煎饼摊瞅着我问：“要吃吗？”

这种问题想都不用想，我赶紧点了点头，妈于是转而向煎饼摊的那一位老大爷。

老大爷一身陈旧的中山装，一顶破毡帽，两手套着套袖，套袖原本是白色现在却花花绿绿的，右手握着一直小锅铲。交谈两句妈问了价钱，觉得还合适便要了一个。我心中一阵兴奋。

老大爷朝我笑了笑，往身下的炉子塞了一两个干柴，朝我问了句。

“要肉吗？”

"要！“

说着他从身边的袋子里捻出一小捻五花肉洒在锅上

“要鸡蛋吗？”

“要！“

我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妈在一旁说：“每次在家吃饭都扔下鸡蛋不吃，今天怎么吃了？”我吐了吐舌头。

老大爷手中握了一个枚鸡蛋，在锅沿敲了敲，顺势鸡蛋开裂，蛋清和蛋黄洒入锅里，蛋壳随手丢在地上，接着他用锅铲铲了铲团在一块的蛋黄，让它均匀的铺开在锅面。

随着锅中倒进点点食油，“刺啦”一声，油和蛋清便在锅面剧烈的舞蹈起来，更浓烈的烟雾从烟筒里传来，向四周飘荡。

妈用手往外拽了拽我，我仍然双眼不错神地瞧着分外杂乱热闹的的平底锅里。

这时老大爷左手从身后袋子攥了一把亮晶晶的豆芽放在锅里，右手用铲前后左右的翻腾，不久隐隐的香味就从锅那边传来。老大爷接着往锅里拍了两块蒜，切了几片黄瓜，又从身后变魔术般的攥出一把切得整齐的饼丝覆于最上，那酱油瓶子喷了几喷，饼子由干白便为米黄。香味更浓郁了，如流水般四处漫溢，引来许多人的观瞻驻足，在我身后的几个人估计眼馋了当即要了三四卷。

老大爷又用锅铲来来回回反搅了一阵，最后堆成村子场里麦秸垛的样子，拿出了一张圆形的云米饼，把这些豆芽饼丝卷成了一卷，再取出两张纸包了一包，装在袋子中，笑着递给了我。

如此，便好了！？

我伸手接过来，用手掌碰了碰，热的烫手，在袋子和纸的隔离中我感触到了卷饼中的凹凸细密，不禁想着方才各样锅中的食材。

“回到家再吃，路上吃了肚子疼。”妈边推车子便对我说。

我点了点头。

我清晰的记得，从镇上到姥姥村子要经过一条长长河坝，车子在崎岖不平的路上晃晃荡荡走着，此时河坝下的小河已经结冰，偶尔还可以看见有人在上面行走，再远处便是碣石山了，远处看，山峰实在不高，山体轮廓一览无余。倒符合曹孟德的身量，却很难符合他的心胸。那时碣石山还没有现在这些附庸风雅的仿古建筑，只有一座孤立的亭子。

“嗯，好吃。“

耳边呼呼吹着风声，让远处的狗吠鸡鸣都喑哑了，妈自然也不会听到她身后的声音。

要不，再吃一口。

算了，再吃一口。

良辰美景，再吃一口。

赏心乐事，再吃一口。

不吃了，再吃就没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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