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2-23

冬祭

今天是冬至。最严酷最凛冽的日子来临，世间万物都要经历三九的考验和磨砺。

穿越九曲回肠，在盘旋的山梁小道上迂迂绕绕，终于在山顶的坳口见到了。不大的坝子，典型的川东民居。土砖夹着木墙，弯弯扭扭的椽子驮着青瓦，灰黑的屋顶起伏凹落。久无人居的原因，有些斑斑零脱，充斥着尘埃和青苔。穿堂风尖厉而又刺骨。闲散的几个人不紧不慢拾掇着灵屋、灵幡，闪忽的油灯不禁风力，摇摇欲灭，晃晃悠悠。

“来，喝一杯”，“兄弟，干一个，有什么大事情。今天每个至少六瓶”，“你还没跟我喝哟”……豪爽的声音，魁拔的身影，伴着一阵阵酒气浮现在眼前，回荡在耳边。觥筹交错里，喧嚣繁华间，众声鼎沸时，流光溢彩中，少不了你的身姿。你如脱口秀般的荤言素语，时不时打梗如结的顿挫抑趣，早已成亲朋聚集的风景。生性耿介，不饰雕凿，正道行事，公心为人，每一步都不刻意追逐，爽朗和豪气、幽默与随意是你的标志。然就是离不了离不了那杯中之物，象是你钟爱的情人，一餐数饮，亦是常情。是醉眼看世界，世界更多姿？还是世眼看醉你，才知你真意？

听说，你病重之际，也不曾忘掉啜饮几滴。你知远行将至，流恋出要回归这高山故居。那些杯杯交错的人和事，那些曲曲依偎的哥和弟，那些招之即来挥之不去的事故和人情，是否禁得住冬至的严寒和三九的摧击。其实你早已明晰，不然你怎会逃离这拥挤的城市，回归这大山的孤寂！不然你怎会抛却那怨男痴女，走向这无人的荒地。是不是少看了世间一眼，就少生一份寒意，少听了尘世一曲，就少起些离愁别弃。匆匆地，在众人把盏推杯里，你以自己的方式瞌然而去，无言无语，无声无息。

站在你的面前，大山依然巍立，北风依然凛厉，遗者无语，来者来，去者去。风中弥漫着哀思，荒野枯草遍地，在这里，你将做一个真正的隐者，做一个真正的饮者。饮尽这繁华人间的悲与欢，享尽这森森山岭的静与寂，听尽这高涧流水的诉与怨，还有那缠缠绵绵、欲语还休的愁怅和眷恋。

斯人已逝，青山在，长河咽，孤雁南飞，英魂长眠。留不住，挽不回，风吹云散，往事如烟。

一段过往就是一篇。翻过去就是历史，谁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