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转业（一）
湖西大队在国民党向山东解放区发起全面进攻的时候，仍以微山湖为根据地继续战斗，转战嘉祥、金乡、鱼台、济宁、邹西十几个县市，战绩卓著，仅一九四七年一年湖西大队就打了大大小小几十仗，战斗能力也迅速增强。
就在一天围剿国民党地方武装取得胜利回撤时遭遇了国民党增援济南战役的一个正规师，湖西大队来不及躲避，只能全力应战。由于兵力悬殊、武器装备落后，苦战一天，湖西大队官兵牺牲了近三分之一，一部分人被打散，另有六七百名指战员突围躲进湖区芦苇荡。由于芦苇地苇茬尖利，很多战士鞋子被扎透，脚板被扎烂，直到天黑战士们才得以逃脱魔掌。至此战士们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停歇了，身心极度疲惫，他们也不管苇地多么潮湿，苇茬多么坚硬，伤处多么疼痛倒头便呼呼大睡。第二天黎明时分，绝大部分官兵从睡梦中醒来，也有一部分战士一觉睡去再也没有看到第二天的日出。
陈清水、李猴子醒来了，却不见了曹世军，两人慌忙在战友们中间寻找，结果没有看到曹世军的身影。
陈清水说：“曹世军可能牺牲了。”
“不可能，我心里没感觉，或许他负了重伤没跟上队伍躲在某一个地方。”李猴子说。
“但愿如此吧。好在我们队伍有个好习惯，打完仗一定会打扫战场，等会儿领导下达命令我们再去战场上寻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他。”陈清水说。
天已经大亮，国民党兵与湖西大队打完仗继续北上，他们并没有乘胜追击湖西大队，因为他们使命在身，比追击湖西大队更重要。
说起昨天这一仗，纯属一场遭遇战，双方谁也没有做好战前准备，胜就胜了，败就败了，该走的走，该退的退。这一仗根本不在各自的计划之内，所以国民党不打算对湖西大队穷追猛打。
在国民党军队撤离战场后，湖西大队开始打扫战场。一天下来战士们并没有发现负伤的战友留在战场上或是隐蔽在什么地方，自然也没发现曹世军的身影。
陈清水与李猴子很是失望，心情很沉重。两人心想，三人一块出门当兵快三年了，一直没有分开过，可今天突然不见了曹世军，还不知是死是活，将来回家如何向他父母交代？两个人低垂着头谁也没说话，各自想着心事。
后来听说曹世军所在小队人员被打光，曹世军身负重伤被国民党俘虏，最后连同没有逃脱的十几名战士一块被国民党带走了，生死不明。
这一仗湖西大队遭受重创，元气大伤，上级决定对湖西大队进行改变。把一部分精壮官兵编入一一五师，跟随解放大军继续转战南北；另一部分充实地方武装，到济宁、邹西、嘉祥、鱼台等县市或所属各乡镇武装部门上班，听候地方政府调遣，负责清剿国民党残余势力及当地的土匪特务，维护地方治安。
陈清水由于两次负伤身体素质受到影响，再加他又有文化，上级决定把他留下出任济宁县滨湖镇镇长，李猴子是陈清水战友，又有工作能力也同时被留下来出任滨湖镇武装部长。两个发小，曾经的战友，今天又成为工作搭档。
这年陈清水、李猴子才二十二岁。
一天，陈清水正收拾行装，突然发现自己的一套旧军装太脏，衣领上还隐约有血迹，他便把它拿出来准备河里清洗。他刚刚抬腿迈出门槛迎面走过来一位中年人，那人干部模样，面带微笑，一脸慈祥。来人走到陈清水面前问：“骡子，还认识我吗？”
陈清水一听来人呼叫自己的乳名，吃了一惊，他抬眼看着来人，感觉有些面熟，可在哪见过想不起来。再听声音也格外耳熟，但就是想不起来此人是谁。
陈清水正在犹豫之际那人说话了：“想不起来了吧？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你现在长成大人了，我见你的时候你才十五六岁，还是个小孩子。”
听到这里陈清水突然想起来了，此人是张少卿，河北吴村的张二少。陈清水扔掉脸盆一下抱住了张少卿，真是又惊又喜，他问张少卿：“叔叔，怎么是你？你咋来到我们这里工作呢？这一别六年，我差点没认出你来！”
张少卿说：“孩子，我们爷俩见面太少，记得我们只见过两次面，所以印象不深。我现在湖西地委工作，已经两年了。自从日本人投降，我领导的武工队被编入解放军我就被安排在地方上工作了。我们那里解放的早，你们这里解放的晚，随着大军南下我就被调到这里来了。前天我在新任命的地方干部名单中看到了你，心里激动了好一阵子。心想，陈清水，这不是我的老战友的儿子吗？我一定要见见他。后来经打听，说是你在这里还没有去上任，我就急着赶来了。这是我们爷俩的缘分，谁能想到能在这里见面？你说是吧？孩子，你的乳名是叫骡子，是吧？我别叫错了。”
“是，叔叔，你没叫错，我就叫骡子。难得，你还记得我的小名！”
张少卿说：“记得记得。孩子，你母亲还好吧？你的弟弟妹妹都还在家里吧？”
陈清水收敛了笑容回答：“还好吧！叔，我参军已经好几年了，自从两年前我回过一次家从此再也没回过，家里现在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我参军前妈妈做村里的妇救会主任，是舅舅把妈妈领上革命道路的。当时我的弟弟妹妹都还小，就跟在母亲身边生活。今年弟弟也已经十七岁了，不知是在家还是参军去了。”
张少卿说：“真是革命家庭，一家人都参加革命工作。等全国解放了一定去你们村给你家开个庆功会，表彰你们一家人的革命行为。骡子，我听说滨湖镇离你们家不是太远，我有一个同事就生活在微山湖边，他知道。到时你去了滨湖镇上班一定瞅空回家看看你妈妈，还别忘了告诉她我们爷俩见过面，并告诉你妈我哪天有时间一定去你家拜访你妈！”
“那太好了，叔叔，欢迎欢迎！”
张少卿说：“骡子，我听说滨湖镇的情况很复杂，它管辖的范围大部分是湖区，陆地上只有几个村庄。目前湖里很不平静，里面还有国民党的残余在活动，还有逃到湖里的罪犯，陆地上还有特务，他们很可能会勾结一起祸害老百姓以及刚刚建立的地方政权。你没有工作经验，人又年轻，担子不轻，压力也不小，你上任后一定时时刻刻提高警惕，工作更要小心谨慎，还要注意自身安全。地方社会很复杂，要做到枪不离身，以防发生万一。”
“谢谢叔叔关心，你的话我会牢记在心的！”
张少卿一脸严肃地说：“一镇之长责任重大，千万不要调以轻心。做地方工作不比打仗，打仗只是杀敌，而地方工作却是千头万绪。我待会儿就回去，告诉相关领导尽量给你多配备几个战士，起码保证你身边不少于十几名战士，上任后既是镇长，也是战斗班长，这应该是最好的工作状态。”
“谢谢叔叔关心，你给了我鼎力帮助，我一定不辜负领导关心，把工作做好！”陈清水一本正经地说。
张少卿问：“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如果有一定给我说一声，不要见外。如果没有，就赶紧准备准备，明天就要走马上任了。你忙吧，我走了。以后遇到困难别忘了找我，记住！”
“好的叔叔，记住了！”陈清水说。
张少卿说完走了。陈清水站在原地好一会都没有动动身子，他想了许多许多。他想到了今后的工作，想到了母亲，想到了弟弟妹妹。他此刻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回家看看，看看一家人是否都活得好好的，有没有遭受磨难。（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