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清朝乾隆年间,徐州府内出了一桩命案。清晨时分,在府衙任师爷的王庆元的父亲被人杀害于家中。官兵来到王庆元家中时,发现其父亲趴在门槛上,一半身子在门外一半身子在门内,头上的血迹遮住了整个面部,背上插着一根银簪,衣服也都被血浸透了。桌椅板凳散落一地,床台上的油灯已经燃尽。
命案一出,立惊全城,大街小巷,老少妇孺,无不谈此色变。徐州府李大人为此颇感压力,命令全府捕快全力查办此案。师爷王庆元更是痛不欲生,精神严重受到打击,无法安神做事,守在父亲尸体旁边,誓要为父报仇,并请自己的好朋友张勋杰为自己打这场官司。说到张勋杰,那是当时徐州一带最有名的状师,可以说在徐州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张勋杰专为贫苦百姓申冤打抱不平,不畏强权,深得老百姓的爱戴。
不到一天功夫,案情有了重大进展。捕快们查出插在王庆元父亲背后的银簪正是他的未婚妻刘巧儿的。刘巧儿被捕快带回府内审问,刘巧儿承认银簪是自己的。这下捕快们一下豁然开朗来,认为刘巧儿肯定便是杀害王老汉的凶手。但是接下来的审问,刘巧儿竟然矢口否认是自己杀了未来公公王老汉。
这让捕快们有点不知所措,是她在狡辩,还是另有隐情?要说动刑吧,碍于王庆元的面子,万一刘巧儿不是凶手,对王庆元不好交代啊。于是捕快马上把事情的经过向李大人报告。李大人也是左右为难,王庆元为人忠厚老实,以往也为他效过不少犬马之劳,加上他平时对刘巧儿也有些了解,按理刘巧儿不会做出杀害自己未来公公的事。只有把刘巧儿暂时收监,看案情进步发展如何。
王庆元知道这件事情后,更是坐立不安,焦急万般。他相信自己的未婚妻不会杀死父亲,但是银簪确实是刘巧儿的,如果没有新的发现,纵有万口也难辨啊,刘巧儿只能被认为是杀害父亲的凶手而被处斩。十万火急,王庆元立刻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好友张勋杰。作为多年的朋友张勋杰当然同情和相信王庆元;作为状师,张勋杰深知必须要找到新的有利的证据来证明刘巧儿的清白。
夜深人静,张勋杰和王庆元来到王老汉的尸体旁边,张勋杰开始仔细的检验。没想到竟然在王老汉口中发现几粒小玉珠。这难道是破案的关键?张勋杰思索片刻,与王庆元又来到了狱中。妻子刘巧儿经过一天的审讯显然劳累了,现在已经熟睡。张勋杰没去打扰她,就在旁边仔细的观察。忽然他发现刘巧儿的鞋子上竟然镶有一排小玉珠!这和从王老汉口中发现的珠子是一模一样!这只能更加证明刘巧儿是杀害刘老汉的凶手!看来为刘巧儿翻案,比登天还难!张勋杰轻轻的叹了口气,转身向门外走去。王庆元依依不舍的看着刘巧儿,眼泪像珠子穿的好长好长。
张勋杰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道:“走吧,再想想其他办法。”二人正要离去,突然刘巧儿站了起来,但是深情漠然,竟然看不到眼前的两个大活人!她自己慢慢的在牢里徘徊,把身上的杂草清理一番,又把床铺整理整理,说了一句:“门被锁了,钥匙找不到了,明天早起一会再去帮公公喂猪。”然后又睡着了。这时候,张勋杰和王庆元就在刘巧儿旁边站着,两人对望了一下:刘巧儿有离魂症!
离魂也就是我们今天说的梦游。就是熟睡的人会半夜起来做某些事情,说某些话,但是自己却不知道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言行不受大脑控制的一种怪病。听说人在离魂的时候千万不能叫醒他,否则此人会神情大乱,甚至会疯掉。王庆元说,原来父亲家中养了几头母猪,最近几天要产猪仔,细心的刘巧儿想每天夜间出去给猪加点草料,但是自己怕熟睡了又会不小心睡到天亮,于是在梦中就起来给猪加草料,王老汉很可能就是在这个时候惊醒了刘巧儿,才会酿成这场悲剧。
“话虽说有理,但是根据大清律,没有杀人不偿命的道理,更没有梦中杀人的先例啊。”李大人听了王庆元和张勋杰的一番话也是左右为难,“等我给刑部写封书信,看刑部怎么说。”刑部接到书信后也是不知如何是好,于是上奏皇上,皇上也认为此事稀奇,特派钦差万海湖大人督办此案。
万海湖来到徐州发现张勋杰正是当年和自己一同上京赶考的学子。万海湖和张勋杰曾经有过节:这万海湖其实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年在京赶考时仗着自己家中有钱有势胡作非为,引起民怨载道,张勋杰更是憎恨这种人,曾经出对“一二三四五六七,孝悌忠信礼义廉”意思是骂万海湖“王(忘)八无耻”,万海湖也就由此对张勋杰产生仇意。
后来万海湖花大钱买通了监考官,在朝廷做了官,张勋杰则回到徐州做了一个状师。这下完了:凭万海湖的为人,再加上这段过节,就是张勋杰有十足的把握,也难能打赢这场官司,更何况这案子根本就没有多少胜算,前无古例啊。要说让刘巧儿死,只是万海湖一句话的事。张勋杰却一脸的镇定,这让王庆元更加不知所措。
案子如期开审,大堂满满站了一席百姓,他们听说案件的经过也都非常同情王庆元和刘巧儿,再说王老汉已经去世,大家都不想让王庆元的妻子也被斩首,这样对王庆元和死去的父亲也算一点安慰吧。可是一升堂,万海湖就要动刑:“大胆刘巧儿你谋杀公公,证据确凿,还不快快招来,免受皮肉之苦!”“民女确不知杀人一事,请大人明鉴!”“大胆犯妇,来啊,给我大刑伺候!”说完向张勋杰这边得意的笑笑,好像在说:看你有多大能耐,今天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刘巧儿。
张勋杰仍是一脸的镇定,一言不发。“咚咚咚”突然堂外有人击鼓。“何人击鼓,带上堂来!”从人群中走上两个年轻人,“大人,为小的申冤啊。”其中一人道。“你有何冤屈?”“他要抢我的银子还要杀我,请大人为我做主啊”“他为何要杀你?”“我们在一起做生意,说好了五五分,后来赚了钱,他却说他当时出的钱多,要分七成,我自然不答应,我们还为此大吵了一架。
晚上我半夜醒来去小便,听到他说如果不给他分七成,就杀了我,还要拿走所有的银子。”“当真有此事?”“大人,冤枉啊,他是一派胡言,我从未说过这些话,请大人明察啊。”“你是什么时候听到他说这些话的?”“禀大人,我去小便时,路过他的房间,他是在梦中说的这些话。”“胡闹,梦中所言岂能当真,给我重打二十大板。”不容分说,那人便被衙役打了二十大板。
这时,张勋杰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万大人,现在该继续审理刘巧儿的案子了吧。”万海湖道:“当然。把犯妇刘巧儿重责二十。”“慢,万大人,您这样做,恐怕不合规矩啊!”“怎么不合规矩?”万海湖显得有些不安。“哈哈,万大人,你好健忘啊。刚才那人梦中所言所行,你判他无罪,且告状之人被重责二十大板,现在刘巧儿在梦中杀人一案,又何罪之有?大人判案总不会有失公允,否则怎么对得起浩荡皇恩和徐州城的千千万万的老百姓呢?”“这……”万海湖恍然大悟,这才知道上了当,现在面对堂下这么多黎民百姓,又怎么能把这两个相似的案子判的截然相反呢?堂下的老百姓不约而同大喊:“放了刘巧儿,放了刘巧儿……”万海湖是有苦说不出,他气的嘴唇发紫,狠狠的瞟了张勋杰一眼,只好下令将刘巧儿放了,自己回京向皇上复命去了。
这个案子马上在当地传为美谈,大家都在称颂张勋杰的胆识和谋略。这天,张勋杰闲来无事,便想去王庆元家看看他们夫妻二人。张勋杰来到王庆元家门前,推开半掩的房门:“庆元兄在家吗?”房里没有人作答。他又喊了好几声,依旧没人答应。“这大白天的,人都去哪里了,怎么出去也不关门?”“咳,咳……”忽然从后房传来几声微弱的咳嗽,张勋杰循声而去,来到后房,见窗门紧闭,于是轻轻推门进去,房内光线非常暗淡,仔细观看发现刘巧儿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双眼紧闭,只听得微弱的呼吸声。
张勋杰刚要上前问候究竟,“庆元回来了,怎么不说话啊,”刘巧儿先开了口,“你别在为我的病花银子了,我这是让公公缠住了,他要让我偿命的,花再多的钱也没用了。”张勋杰听了有些诧异。“是我杀了公公,本来他就冤死,现在我们又编出离魂的谎话来洗脱罪名,他老人家泉下有知,又怎么肯放过我呢?”张勋杰一脸愕然,正要上前问个究竟。“巧儿,我回来了。”王庆元手里提着几副药从门口进来,迎面看到了张勋杰,“张兄,你怎么在这里,什么时候来的?快请坐。”“不用了,”张勋杰冷冷的看了看王庆元,“王庆元,我张某人把你当作朋友,居然做出这种事!”
王庆元有点意外:“张兄,别生气,我知道你把巧儿救了以后,我还没有登门道谢,可是贱内从来到家中便得了一种怪病,实在是没有空暇,请张兄谅解。”“哈哈,王兄,你我相识这么多年,我不是那种计较的人。我来问你,这件案子中,你到底还隐瞒了什么?”张勋杰问的很直接。王庆元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开始有些慌张。“张兄,你这话,难道你……”“既然做了,就直说吧。刚才刘巧儿昏睡的时候,我什么都清楚了。还是你自己说出来比较好。”
经过王庆元的一番陈述,整件事情原来是这样:三年前,王庆元和刘巧儿互生爱意,两人来往一段时间就许下终身。可是王庆元的父亲王老汉嫌刘巧儿家境贫寒,自己的儿子是堂堂徐州府的师爷,怎么能娶这种身份卑微的女子,所以坚决不同意这门婚事,两人也就一直没能完婚。这天夜里刘巧儿的母亲生病很厉害,她万般无奈只有去找王庆元借些银子来给母亲治病。可是正巧那天王庆元有公务在身,一夜没能回家,只有王老汉在家。
刘巧儿向王老汉说明来意,王老汉本来就不喜欢这个未来儿媳,这次又来借钱,便想趁机奚落她一番,让她知趣的话就离开王庆元,不想这刘巧儿性情刚烈,母亲生病多时,已经焦急万分,又招来王老汉的讥讽,更是怒火中烧,两人便开始争吵起来。争吵愈演愈烈,王老汉见骂她不过,便动手赶她出门,刘巧儿说不见王庆元就是不走,两人你退我拉,越发难解难分。
王老汉被逼急了,拿起板凳就往刘巧儿身上砸去,刘巧儿不甘示弱,拔出银簪就往王老汉身上刺。不偏不差,这银簪就鬼使神差般插到王老汉的背上,鲜血奔涌出来,刘巧儿怕极了,转身向门外跑去,谁知王老汉用最后的力气抱住刘巧儿的脚,咬下鞋上镶的几粒玉珠。就这样刘巧儿连拖带拉把王老汉拖到门槛上,终于王老汉体力不支松开了手,刘巧儿逃离了现场。
在回家的路上,偏巧遇见了从衙门出来准备回家的王庆元,王庆元看到刘巧儿神色慌张,身上还有血迹,问明了事情的经过。虽然刘巧儿杀了自己的父亲,但是王庆元很快从悲伤中清醒过来,自己绝不能再失去妻子,于是根据自己多年官场上办案经验,与刘巧儿合谋,演绎出一场离魂案,又请赫赫有名的状师为自己打官司,来救自己的妻子。
张勋杰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看着刘巧儿病入膏肓的样子,又看着曾经患难与共的朋友王庆元,他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从此再也没人见过这位名极一时的大状师。不过,后来听说广州出了位状师叫陈梦吉,也专门为穷苦百姓主持公道,伸张正义,其胆略过人,智谋多端,惩治了不少贪官污吏。有些人说陈梦吉就是原来的张勋杰,也有人说不管陈梦吉是张勋杰也好,张勋杰是陈梦吉也好,只要为老百姓主持公道的人我们都应该记住他。
王庆元的妻子刘巧儿终究心病无法医治,不久便离开的人世。王庆元痛失父亲和妻子,看透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也辞了官职,出家当了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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