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谎者必死

失了水的、大眼睛的金鱼,在地上挣扎几下,便再没了呼吸。鲜红的血,奔腾而来,它们冲刷着金鱼身体上的泥土。泥土,可以被冲刷干净,可,金鱼再也无法呼吸,就这样金鱼死了。

他因为说了谎话,被绑在柱子上,一把巨大的剪刀,插进他的嘴里,“咔嚓”一下,他的舌头就被剪掉了,就这样,他“呜呜”地挣扎了几下后,就死了。

在我们这儿,说谎者必死。

01

我和空气的燥热,并没有因为舌头的陨落而得到安抚。远没有太阳明亮的路灯下,有一条黑色的狗,它趴在不干不净的柏油路上,耷拉着脑袋和尾巴。这黑狗,此时它如果会说人话,此时它一定会大喊大叫地说着它的委屈。然而,它并不能说话,只能趴在那里,“汪汪”地低鸣,做丧家的模样。

我心生怜悯,想走了过去,然后蹲下来,摊开手掌安抚它。可,我还没有走过去,却有另外一个人抢在我的前面,蹲在它的身边。那人手里拿着一把剪刀,大声地喊着:“说谎的狗,我要剪掉你的舌头!”

我认出来了,这把剪刀,就是在傍晚,剪掉说谎人舌头的那把剪刀。看着反射着灯光的剪刀,我明白了,原来,我们这,不光说谎的人要死,说谎的狗也要死。

说谎的狗?想到这里,我不禁愕然了。就在我的不远处,这个要剪掉狗舌头的人,他不但可以听懂人话,而且还能听懂狗话。

这,着实厉害啊!

我们普通人只知道,狗如果叫了起来,就是简简单单地发出了某种信号而已。比如它叫了,有可能的意思就是:它饿了,或者它渴了,又或者是想去大便,等等这些结果,都是看我们猜测出来的。猜测出来的结果,怎么就能判断它是说谎了呢?

不过转念一想,这也是必然的。像他这样的可以拿着剪刀,剪掉说谎者舌头的人,想当然应该可以听懂狗说得话的。我们这群普通人又怎么会了解呢?眼看着,剪刀就要落下去了,我闭上眼睛。

“等等,你要对我家的狗做什么?”

我又睁开了眼睛,此时在狗的旁边,站着一个男人,很高大,也很健硕,脸很黑。他抓着“剪刀男”的手,一脸的怒容。

“你放开我,你家的狗说谎了,所以它必须死!”

“黑脸男”的手更用力了,“那你的意思,你能听懂狗叫声了?”

“我不能!”

“那你还费什么话!”说着,“黑脸男”一用力,就把“剪刀男”,给拉了起来,轻轻松松地一甩,“剪刀男”飞了出去,摔在老远的地方,“铛啷啷”剪刀也松了手。“你家的狗就是说谎了啊!”尽管此时的“剪刀男”是趴在地上的,但他还是大喊了出来。

我不得不更加崇拜他了,此时他的脸、胳膊和腿,在刚才的一摔中,已经搓破了好多地方,可是他还记得,要惩罚那条说谎的狗。这种大无畏的精神,是我学几辈子都学不来的。我带着无比崇敬的目光,看向浑身是土,脸上带血的“剪刀男”。

“那你说,我的狗怎么说谎了?”这个让人讨厌的“黑脸男”仍旧不知死活的问着。我看一会他如何收场。

“我,我,不管怎么说,你家的狗就是撒谎了!”

“今天,你要不给我说出个所以然来,我就杀了你。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我们这,说谎的人,必须要死的!”

“我,我,哎,我说了吧!”“剪刀男”坐了起来,擦了一把脸上的血,“刚才,你的老婆让我去和她偷情,我估摸着你快回来了就要走,可是你老婆说,你回来的时候,这条狗会叫,于是我就放心去了。正在高兴的时候,这狗叫了,然后我跳墙跑了出来,结果发现你根本就没有回来,而是邻居的王大爷来了,你说你的狗有没有说谎?”

“我X你妈的!”“黑脸男”带着黑狗跑向坐在地上“剪刀男”。一个瞬间,尘土乱飞,人骂狗叫……

在我们这儿,不光说谎者会死,偷情者也会死。

02

“爸,你知道吗,刚才有人打架了……”刚一进父亲的小卖店,我就大声地叫了出来。

“废什么话,来这么晚,赶紧过来帮忙,没看我都要忙死吗?”父亲把眼睛一瞪,我吓得一吐舌头,把刚才要说的话给憋了回去。

“老板,这个面包多少钱?”一个胖子拿着一个面包走到父亲的面前。

“您好,5块。”父亲一脸笑容。

“这么贵?”胖子一脸的不高兴,“进货也就三块吧!”父亲摇了摇头,刚想说话,那胖子又说了,“3块1?”父亲摇头,“3块2?”父亲摇头。

“那你说吧,进货价多少钱?”胖子晃着面包,“老板,你要知道,我们这儿,说谎是会……”说着胖子用硕大的手指,做了一个剪刀的动作。

我和父亲都是一个哆嗦,“进货价3.5,可是我们还有……”

“好,给你4块,也算是你有得赚了!”胖子不容分说,扔下4块钱,转身就走。

“我们也这样吧!”、“对啊……”小卖部里的人一看这样,都学起了胖子,问了进货价,加一点点钱,就拿走了商品。不一会儿,小卖部的商品就全部卖光了。父亲看着空空荡荡的小卖铺,脸越来越白。

“老板,你这里怎么没货了啊!”那个胖子又挺着肚子进来的,“你们不是24小时营业的吗,说谎是会死的啊!”

“噗”的一声,父亲吐出一口鲜血,“啊——”胖子大喊着,跑了出去。

“爸——”我扶住差点摔倒的父亲,用脚把凳子勾了过来。父亲吃力地坐下后,脸更白了,“儿子,我,我恐怕是不行了,你要,要记住,不要开小卖部了,去做,做演讲家……”父亲的话和生命,到此都戛然而止了。

不……

我埋葬了父亲后,带着他遗愿,成了一个演讲家,一个只说实话的演讲家。

我没日没夜地在各地游走演说,因为我演说的都是实话,所以大家都爱听,赚的钱也很多。有了钱以后,我就想找一个爱人了。可是,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我没有办法对我不爱的人,说,我爱你。因为,我们这儿,说谎者必死。

这天,我正在台上激扬慷慨地演讲者,突然台下有人喊了一句:“你这演讲有成本吗?”顺着声音,我看了过去,正是那个气死我爹的胖子,他顶着肚子,又喊:“没有成本,还要收钱,我看你快成了说谎的人。”说着,他肥硕的手一举,“我们不要被他骗了,根本不用给他钱!”

“对啊,对啊!”大家都附和起来。

我恨得都快把牙齿咬碎了,“既然大家不听,那么我就不说了,这样总行了吧!”说完,我就准备下台。

“怎么,你想死吗?”胖子又喊了起来,他拿着一张传单,“你可是说好要演讲32场的,怎么要说谎吗?”

啊……

我演讲完32场后,兜里没有多少钱了。哎,没办法,谁我们这儿,说谎者必死呢。

03

夜里,我坐在街头,看着不干不净的柏油路上,心里盘算着怎么活下去。一时没了主意,就低下头哭了起来。

“你怎么了吗?”柔软的声音,在我的耳朵边响了起来。我一抬头,看到了一个女人,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我擦了一把脸,脱口而出:“我爱你!”

尽管光线很暗,我还是清楚地看到她的脸红了。她低下头好一会儿,然后才抬起头。此时,她的脸已经不红了,眼神也是格外的冷静:“你撒谎,你才见我一面,怎么会爱我呢?”

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亲爱的,你是外地人吧,在我们这儿,说谎者必死。”她的脸又红了起来,她低下头喃喃细语:“亲爱的,我也爱你……”

哈哈,我有爱人了啊!

夜里,我把她带回家了家,向她交代了我的一切情况,她微笑点头听着,一句疑问都没有,因为,我们这儿,说谎者必死。

04

三天后,我的爱人不翼而飞了,和她一起飞走的还有我仅存的那一点钱财。留下的只有一张字条。

“亲爱的,你确实没有说谎,因为按着你说的,我找到了你所有的钱财,谢谢你的诚实。对了,顺便说一下,在我们那儿,说谎的人,越说越漂亮。”

我把字条撕了一个粉碎,看来我是要去别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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