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

新冠疫情的余波,让发烧的室友不得不去医院隔离。

我返回寝室,为他收拾好洗漱用品,急匆匆地去约定地点寻他。

叫了两声他的名字,很不合时宜地打破夜的寂静,却也未能收到回应。透过夜的朦胧,艰难的找寻一番,才发现那个略微有些憔悴的身影。

他坐在长椅上,背对着那道浅浅的水渠,堤畔的杨柳已经枯了,地上缀着梧桐与青苔。

他接过背包,闲聊两句,转身晃晃悠悠地离开。

那一线天光淡如水,突然浸润此时的心情,像一杯苦涩的浓茶。他的背影,像在水墨画中。

我的心谷许久没有空旷若此,有如突然失聪,静地出奇。追寻许久的宁静得到过后,萧瑟地可怕。即使知道他的归期,但黑夜蔽空,不禁使我伤感,也回溯着那些分别的瞬间。

十二岁在成都读住校,和家隔着几百公里。母亲坐车来看我。那天偏偏却和母亲吵了架,彼此呕着气,互相没有搭话。直到不得不分开的正午,母亲马着脸将我送到校门口,嘴唇颤抖了几次终究是没有开口。我心头同样有一股气,拉着行李箱,也不告别,径直转身离开。

路面软得像海绵,我一步一哽咽,泪水湿了眼,回头望去,视线透过泪光清晰几分,恰巧地,她也在驻足望我,脸上同样挂着泪。

弦断的时刻,音节不受控制的高昂,突兀却动人。我不敢哭的太大声,怕引起旁人的诧异。母亲抹着眼泪,之前的置气烟消云散,她抱着我,声音颤抖着,一字一句都因痛苦而扭曲。

我第一次知道分别的苦楚,在那个年龄,足够让我狠狠地掉泪。

十八岁的时候,母亲送我去火车站。

车只能停在远处的广场,需要穿过两条马路。我习惯在母亲的车上听着音乐睡午觉,即使已到达了目的地,也会精准地卡着时间,同她再在车里坐一小会儿。我们从不刻意地去聊天,现在回想,却是十分享受那种忙碌前的安稳。

母亲陪着我走过两条马路,然后在站前将行李箱递给我。我淡淡地向她告别,然后像十二岁时那般转身离开。她的影子被偏转的日光慢慢拉长,两人的距离慢慢拉远,心里响动着彼此的每一个步子,脸上如冬水般的平静。

那时候我已经不会哭了,苦楚却没有减轻半分。麻木的只能是我们的眼睛,心永远是最敏感的部位。

新冠疫情后,母亲送我返校。尽管我反复告诫她特殊时期管理严格,家长无法进校,她还是想要钻钻空子,希望送我进去。

我不耐烦地回绝了她,提着沉重的行李,独自离开。

世界是一片海洋,分离是奔腾的巨浪。出海的人踏在船上,脸上多么坚韧,内心多么脆弱。

浪花泛在了相送的目光上,那块海边的岩石被不断冲刷,越来越哭不出声。习惯至此,麻木至此;思念至深,心碎至深。

天空飘下了几滴雨,显得极为清冷,不禁打了几个寒颤。方才醒悟,我的悲伤始终来源于不能常常陪在母亲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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