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太阳的余韵将半边天染的五彩缤纷,一排排大雁缓缓往南而去。
夕阳西下,一阵清风拂过,飘着淡淡花香。
残破的废墟前,一个白袍男子风尘仆仆,他背着身子,木然站在原地,看不清面目。
弈翔看着眼前的小土堆,上面插了一把木剑,土壤上还有淡淡的湿气未干。
他默默的将木剑拔出来,横在手臂上,轻轻的抚摸着。
他从腰间解下一个酒葫芦,拔开了木塞,酒香四溢。
他盘坐下来,靠着后的土丘,苦笑道:“还记得你刚刚离开的时候,拎了两壶好酒来找我,笑着告诉我很快就会回来,到时候让我好好准备点佳酿等你,我若知道时候就是最后一面的话,就不会那般赶走你了。”
他回过身,双手轻轻抚摸着泥土,伤心道:“老七,你恨师兄么?如果我能多教你一点儿剑术,你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算来算起,都是师兄对不住你。”
他拍了拍白衣上的碎土,仰头喝了一口浊酒,苦酒入喉,心上压抑之气顿然而生。
他将葫中剩余的清酒全部倒入土丘上,喃喃自语道:“老七,师兄来还欠你的酒了,。”
弈翔将空酒葫别回腰间,拿着那把木剑毅然转身,临走前,他又回头深深看了一眼。
最终,他只带走了一把木剑,因为他明白,既然死了,便再也回不去了。
古剑峰顶,祖师祠堂中,历代掌门灵牌高高在上,四周香火浓郁,一朵朵烛火乎暗乎明。
紫袍男子点燃了三支明香,轻轻拜了几拜,郑重道:“弟子古剑峰第十七代掌门李清风,今日在历代祖师面前为证,收取林啸天为我亲传弟子,天地为鉴!”
林啸天跪在地上,呆头呆脑的到处瞅着,心底有些发毛,他看见这么多黑色的牌子上,写满了名字,看着像是个灵堂。
李清风看他愣着在,便大声喝道:“还不磕头,呆头呆脑的。”
林啸天被他一吓,趴着就猛地磕头,连磕了几十下,额头都红肿了,他龇牙咧嘴的,内心其实在暗骂不已。
李清风看着他蠢笨样子,气的胡子直抖,却又无可奈何。
李清风念了一遍静心咒,这才平复了下烦躁的心情,他瞪着眼睛大声道:“跪好,磕三下就好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面在想什么,你给为师收起顽性,不然有你苦头吃。”
林啸天翻了个白眼,又不敢顶撞他,就乖乖收起了性子,低眉跪好。
李清风撇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直视前方的烛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此时,山外一阵风声响起,有人背剑回山,落在祖师祠堂门外,跪地不起,看其相貌,正是大弟子弈翔。
李清风缓缓走到门外,居高临下,他看着这个跟了自己最长时间的弟子,内心深处还是很欣赏的。
他负手走了过去,与他擦身而过,他淡淡问道:“听说你去了一趟那个村庄,是要把老七的尸骨带回门内?”
弈翔低头下去,恭敬回道:“禀师尊,弟子不敢。”
李清风点了点头,重新打量了一下这个自己抱以厚望的弟子,最后目光定格在了他背上的木剑之上。
他意味深长的问道:“这把剑内,好像留下了老七毕生所有的剑意,你将它带回来,是为了找人继承他的衣钵吗?”
弈翔抬头直视他,一字一句回道:“师尊,七师弟这辈子虽然一直平平淡淡,但是他最尊敬的还一直是师尊你,可惜他资质有限,并不能得到你的认可,这才导致他剑心不纯,境界不涨反退,修为从那时一落千丈。”
李清风蓦然转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朝着那少年招了招手,然后缓缓离去。
弈翔跪了许久,依旧未曾起身,直到不凡师弟传了师尊口谕后,他才神情低落的离开。
天黑月起,星光点点落下人间,晚风带着几片落叶飘着,蛙鸣声跌宕起伏。
密室里,李清风盘膝而坐,闭眼修炼,他身前摆一小香炉,正在袅袅升烟。
林啸天托着腮,闭眼正在打瞌睡,口水把前胸白衣都打湿了。
李清风睁开眼睛,看到少年嗜睡的模样,他冷笑一声,便单手引起一枚石子,朝着少年的额头,一弹而去!
少年梦中,笑嘻嘻抱着一个猪蹄子啃着,旁边放满了各类好吃的东西,有酒有肉。
他四周,有剑鸣声呼啸而过,不见剑影,只有满天星辰相伴,恒古如此。
突然,星空上有一火红流星划破天际,直接朝着少年砸落下来,火光撕裂了黑夜,烧红了半边天空。
少年大叫一声:“我的亲娘啊。”然后丢掉手里的骨头,就要逃走。
一阵刺痛,他猛地惊醒,“哎呀”一声又咬到了舌头,然后又捂着头慌慌张张。
李清风就那样冷眼看着他,问道:“醒了没有?要不要我在让你清醒清醒?”
林啸天内心暗骂一声,揉了揉额头,嘟噜道:“干什么呀,都不让别人睡个好觉,真过分......”
李清风吹了吹胡子,骂到:“烂泥扶不上墙,你就准备这样睡着过?”
林啸天瞬间露出笑脸,搓了搓手,憨笑道:“师傅啊,啥时候吃饭,我都一天没吃了,肚子都饿的乱叫咯,你看你看。”
少年摸着干扁的肚子,揉了揉,一脸委屈。
李清风“哦”的一声,说道:“为师已经有数百年不食五谷杂粮了,所以我不知道饿是什么感觉。”
林啸天长大着嘴巴,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他,结巴道:“你都活了一百多年了啊。”
李清风闭上眼,来了个眼不见为净,他一挥袖,空间像是镜子一般破碎开来,发出“咔咔”的声音。
只见黑幽不见五指的山峰之上,无数把断剑插在山崖之外,月滚滚,风不止!
少年抱着身子,好像抵不住这寒意袭袭,他蹲下身子,只是眼睛倒影里,空无一物!
李清风负手背着,立于山峰峭壁之上,他一身紫袍被风吹的呼呼直响。
他就这般看了许久,才轻声说道:“修道之旅,路漫漫长修远兮,一旦走上这条路,就注定要和曾经的平凡告别了。”
他停了半刻,又道:“你的身份比较特殊,所以注定了你这一世,必须要踏上这条路,而且你的修为将会一日千里,尤其是在剑修这条艰难的道路上,会越走越远,至于能达到什么样的高度,我很期待。”
林啸天晃了晃头,将头埋在臂弯里,小声嘀咕道:“我到现在还没睡醒呢,又开始讲这些我听不懂的了......”
李清风拂袖回身,怒睁双目,恨其不争道:“坐正了,成何体统!”
少年一惊一乍,瞬间翻身端正做好,一副好弟子的模样。
李清风冷“哼”一声,又道:“修道分为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几大境界,而最基本的初期练气,又有九段小境界,只有体内真气九九归一后,便能凝聚元神之火,这时才能迈出修真界的第一步,筑基。”
他看着少年眉心几眼,点了点头欣慰道:“这些所谓的境界对你来说并不重要,只要你能够适应了这片天地的规矩,凭你的资质,十年之内到达筑基之上,我看并不是难事。”
林啸天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迷糊道:“师傅啊,我真有那么厉害吗?”
李清风似笑非笑看着他,调侃道:“你若是能把自己睡觉的本事,拿出一半用到修行中,定能事半功倍,我看你绝对能够打破修真界最快破镜的传说,若是你一直这般不死不活的,我便一日饿你三餐,让你天天饿着肚子。”
少年猛的摇头,双手挥舞道:“师傅,不行啊,我绝对听你的话,你不能饿我啊,你这样,我就没力气修炼了。”
此时,夜色已深,天空上只剩下几颗残星闪烁,半颗月亮孤零零的挂在天幕之上,俯视天地。
李清风双手收在袖中,仰头看着星相,他只觉得北斗之上,有一颗火红的妖星已冉冉升起,看来人间又有一场大劫降至了。
少年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叫做师傅的男子,眨了眨眼。
他内心深处,好似有恶龙抬头,冷眼旁观。
山崖之下,弈翔手中拿着酒葫芦,躺在巨石之上,看着北斗七星,默默无语。
一股酒气散开,他眯着惺忪的双眼,拿着空葫芦对着嘴巴倒了倒,一滴酒缓缓落下。
他放肆大笑,对着星辰邀饮道:“老七,在干一杯,今夜不醉不归!”
从不喝醉的男子,终于在今夜,自己灌醉了自己。
他想着,师弟这般善良的一个人,若果死了,一定会化为天上的繁星,如果和他打招呼的话,他一定不会不理他的。
夜空之上,有一颗孤零零的星辰,独自挂在北方之遥,它闪着微弱的星光,默默无闻。
第二日,古剑峰掌教李清风宣布自己的闭关弟子身份。
瞬间,修真界一片哗然,众说纷纭,许多暗地势力缓缓行动,一把把无形的刀在黑夜里缓缓拔出。
而在此时,有一名赶考的书生背着个竹篓,神色匆匆。
他一袭青衫,手中拿着一本破书,踏着风尘,一路高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