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作家姚凤阁其人其文

  小说是饥饿者的馒头,而散文和诗则是美餐者的酒。喝了作家姚凤阁《寻觅青青果》酿出的“酒”,我醉了,醉得不知自己是现在的我,还是“青青果”时的我……

  回到阔别多年的家乡绥化,在朋友家看到姚凤阁的散文集《寻觅青青果》,读了几篇便欲罢不能了。我突发一念,立刻请朋友找到姚凤阁,我要与他喝酒——就喝他“青青果”酿的酒!

  我和姚凤阁是绥化新华同乡,又是初中同班同学,还同台演过独幕话剧……可以说,少年时代是在同一片土地上生长的,“我们屯子”和我们母校那些事儿,那些美好和苦涩,几乎是同样地浸润着我们。我们同在北大甸子摔黄瓜香、抢收水中的小麦,在同一间教室里听老师讲《蝶恋花》,《同心结》……人生太短了,“绿了没几天,就黄了”(姚凤阁《深秋的小花》),现在我们已经是轻易激动不起来的年龄了。可是《寻觅青青果》却搅动了心中早已沉下去的记忆,竟然还升起一股狂热——我明白,这不就是文学功能在我这个读者身上的经典体现吗?

  姚凤阁,作为作家,他肯定有不凡的经历与修为。

  ■没有把生活真实升华为文学真实的功夫,怎么能“咀嚼酸涩,酿造甜蜜”,把“寻觅”再创造地献给读者?

  姚凤阁在《寻觅青青果》中,尽致地抒发了对温暖家乡的爱恋,对鲜活生命的赞美,对人性真善美的讴歌。让那山那水那人,那些庄稼院的故事,真实生动地从他的笔端流出。

  不用猜测,作者寻觅的“靑青果”,首先取意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碧果青梅,骑竹玩伴,亲密无间,没有猜忌。其少男少女的情感表达往往更直接更真实,对撞点更准确,可谓是情窦易开,生机盎然。但青涩的年龄,本善的情愫,又不会像成年人那样老成、理智,甚至掺杂着功利。对此,凤阁拿捏的非常准确,既坦率大胆,又独具个性。他写道:“人生最初之恋,既朦朦胧胧,又惊心动魄;既胆胆怯怯,又轰轰烈烈;既哀哀怨怨,又缠缠绵绵;既折折腾腾,又喜喜兴兴。” “不管结出的果是甜的,还是苦的,初恋都是有滋有味儿都有嚼头儿都有深深的印痕儿。”  他在93篇文章中写尽了美,写尽了爱,写尽了思考。读下去,越发觉得凤阁的手笔不凡,常使你拍案叫绝。

  他写人美,在不说“美”之中。他对《目光》中的小云,《屯西那片高粱》中的小霞,《笑的波澜》中的桂花,《雷击的树》中的“她”等等,几乎没有她们的形体容貌的文字描述。然而,那鲜活靓丽的生命就显现于读者的脑际,文中“我”的没有定型的小云、小霞,却唤出了每一个读者记忆中的有型的小云、小霞,点亮了每一个读者往事中美的闪烁。

  他示情爱,在不言“爱”之中。文中对少男少女的恋情,写得非常生动,然而没有一处的互相表白含有“爱”字。  他们的“竹马”是“上树撅榆钱儿”,“线拉火柴匣打电话”,“过小溪独木桥”,“月光中听高粱拔节”……他们爱的表达是目光、笑声、牵手、追逐。这种纯洁动人的情感表达,有时是“默默的芬芳”,有时是“激起的浪花”,有时是“痛苦而幸福的折磨”。这不言“爱”的示爱,不仅符合北方农村对爱的表达方式,也符合少男少女“青青果”的羞涩,更有“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之美。即使是轰轰烈烈的爱,作者也没有轻率地写一句“我爱你”,“我喜欢你”之类的话。作者深谙那句“爱,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就错。”的禅语。

  他批丑陋,在不现“丑”之中。作者是善于思想导引的专家,是个热心善良的人,即使对那些丑陋的人和事儿,对那些“邪性”的欲火,他也会站在人性的最高处加以善解,他没有像卫道士那样去批判去讨伐,而是以美与丑如影随形的对比转化中,引导人们理性的思考。

  当然,作者寻觅的“青青果”,不仅是  “青梅竹马”中“初恋的圆”,还有“心中永不褪色的底片”。作者用充满诗情的笔调写了潮涨潮落的大平原,祖祖辈辈奔望的有灵气的北大山,有性格有风采的高粱玉米大豆小麦,有情操有姿色的北国飞雪,还有开荒占草时的老榆树,头顶的大膘月亮,院落的柳条障子,原野上的婆婆丁曲麻菜,叫人爱的心痛的春鸟红马料、烙铁背……读来叫人感到无比的亲切。

  更让人感到亲切心动的是,作者对父老乡亲们的“魂牵梦绕”。手掌茧花常开、心中却有不熄念想的父亲,心地善良、却又有几分狡诘的傻大叔,敲着竹杠边走边唱的老乐叔,常说“有奔头就能挺的”的三嫂,与地委书记发着幽默牢骚的刨粪农民……那熟悉的音容笑貌,那讲不完的故事,都清晰地在读者的眼前闪现。

  可以说,凤阁为我们制作了一幢北方农村民俗风情的大标本,给了我们既深刻又绵长的艺术享受。


 ■不率性地热切地躺下身去,与大地母亲亲昵,怎么能享受到她的恩赐?

    捧着《寻觅青青果》,边读边感慨:作家的功夫,不仅是文字和编故事的能力,更是热爱生活、感受生活、捕捉生活、再创造生活的能力。如果不率性地热切地躺下身去,与大地母亲亲昵,怎么能感受到她的恩赐?——这,就是《寻觅青青果》成功的秘密。

  姚凤阁在回答读者“为什么能写得那么真切那么生动”时说:“我写的文章,一是亲身经历,二是亲身感受。”  而且“感情都是真的,情绪都是真的,思索也都是真的。”

  凤阁大半生都和农村农民农业打交道。

即使是当了干部、记者、作家也始终服务于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凤阁善于与各色人物打交道结友情,农村那套难不倒他。拴马套车,扶犁点种,锹镐锄镰,牵拉捆绑,扬埸挆垛,上山打柴,下河摸鱼;谈俊丑,论真假,唠家常,讲俗理儿,扯闲篇儿,侃大山;红白喜事儿,婚丧嫁娶……在凤阁的头脑中,既有家乡风情的大数据,又有生活的微量元素。

  凤阁上世纪六十年代开始发表作品。在那个年代,有很长一段时间是文学荒芜、作家凋零的季节。谁都知道,从事写作,要全身凝神地投入。但是长时间的没有稿费,或低得可怜的稿酬,如何养家糊口,更谈不上发家致富了。那时节,有多少作家和文学爱好者耐不住贫困,经不住诱惑而“金盆洗手”,有的以“能写”做敲门砖,千方百计进机关,有的下海经商做买卖。当时,有很多作家自己说,当个小作家,就是“秀才乞丐”。

  可以说,一如作家姚凤阁们,没有对文学殿堂的圣爱,没有执拗的、顽强的坚守,怎么能去掘别人认为是枯竭的井,怎么能涌出甘美的清泉?

  凤阁在《通肯河畔的云雀》中写道:“生活是大面积的土地,每一个搞写作的人,都想在那块土地上掘出一口井来,有的人挖了,挖了一阵子便抛弃了,终究没有打成井。”

  而凤阁却没有丝毫的动摇和懈怠,他趟进生活,追逐梦想,握紧笔杆,枕戈达旦。他对生活对文学的爱,有时甚至到了如痴近狂的地步。文中多次提到,“我常常好在树地的空白处躺下,享受大地的恩赐”,“我扑倒在杨树林里,狗一样地嗅着。”,“50多岁的我,还在绿草地上打滚儿……”

  其实,这绝不是偶然的现象,很多成功的作家都是如此。郭沫若在写《地球,我的母亲》时,就曾“率性地倒在地上,真切地和大地母亲亲昵,去感触她的皮肤,接受她的拥抱……在那样状态中,去受着诗的推荡,鼓舞。”

  正是这份坚守,这份挚爱,才造就了凤阁这样的作家。他既在折腾、躁动的颠簸中找准了自己的安稳,又在大平原吞叱云烟的盛景中生发灵感,更是在听夜雨惊雷中宁静致远。作家姚凤阁的修为己炉火纯青,肯定在接下来的创作中,将更多的惊喜奉献给我们。

  ■不发现“山的连绵,海的浩瀚”,怎么能有“放开眼睛看清爽”的哲学审美?

不要以为姚凤阁只是流连在有限的一方山水之间,他能写出如此杰作,肯定有胸襟有眼界,他那“平原上有山也有海”的发现,令人钦佩。这就是说,他没有仅仅停留在个人对往事的寻觅时空里,他完全跳出了自我感受的狭隘思绪。

  凤阁生活的年代,充满了跌宕不平,因此也有痛苦,也有无奈。他坦言:“这么多年,我痛苦地压抑,把嬉笑怒骂埋在心里”,也曾大喊:“海潮啊,你迅猛的冲击,冲击吧,冲击还堵在我心海深处那零零碎碎的残堤。”

  但是姚凤阁深知自己作为人类灵魂工程师的责任,他没有更多地让自己的作品倾吐伤痛,没有旁逸斜出地去魔幻现实。

  是的,作家的笔拿在手中,可谓是“大权在握”,他有创作的广阔空间,可以自由地挥洒笔墨。但是作家也有底线,也有信仰和敬畏,不是“上帝死了,什么都可以做”。作家要有担当,要负起历史、时代和人民赋予的责任和使命。

  因此姚凤阁说,不能“不择手段地为现实而忽视了理念和名声”,他呼唤:“要关注身后的功德。”

  法国大作家罗曼罗兰说:“痛苦像一把犁刀,一方面割破了我们的心,一方面掘出了生命新的水源。”这正是对凤阁的思想和作品浴火而生的写照。

  凤阁说,故乡并不完全是“带着色儿的梦幻”,它有“荒芜的岁月”  “伤残的春风”  ,它“孕育着爱和恨的摇篮”  “交织着欢喜和痛苦”。对此,他深知自己的责任不是牢骚,不应诅咒。他浓墨重彩地写了

    ——以踏实的脚步,望山而奔的理想;    ——心海比大海更深邃,更浩瀚的胸襟;

    ——折断了杆儿,只要皮还连着,就能活的顽强;

    ——在北风中怒放,在严寒里盛开的刚烈。

  他不仅坚持自始至终在作品的题材、主题等大的方面弘扬主旋律,释放正能量,也在文章基本元素的使用上保持清爽端正。他写“灵与肉”的博弈不露怯,“情与利”的冲撞不穿帮,写两性不沾色情,写民风不落贱俗。文字利落,行文洁净,不生编乱造,不生拉硬拽,不甩包袱,不设悬念,不说脏口,不赖大彪,清亮流淌,自然天成。

  作者在《身后与现实》和《后记》中,还写道:写文章要想到做父亲的责任,做教师的责任(作者从教多年),文章要对孩子们有益,有助于他们认识社会,认识生活,把握生活的“度”。不要忘记还有后人,还有民族,还有未来。

  这些年来,我于凤阁,聚少离多,近二十年几乎没有联系,这次读了他的《寻觅青苹果》散文集,令我十分振奋。我不能完全准确评价作家姚凤阁及其作品,但如果非要我说说感受不可的话,那就把心里话写下:

  姚凤阁是一位可大树一帜的黑土地的作家,他是我们家乡的骄傲!

      曲文昌      2019年6月                                                    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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