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来的这么突然,等我反应过来时,已经在排队进体育馆,身后四年没怎么说过话的同学也在合照,没什么人找我合照,我也感到释然。我突然想起阿依古丽,环视一圈,她果然也在一个人排着队,我冲她笑笑,她回敬了我一笑。比特在前面翘着脚往里看,熊也换上了新衬衣,鹤说,好像被迫不及待地扫地出门。
学妹再三解释有事来不到毕业典礼,我说没事,这么热的天。
“确定?”
“真的,先忙吧,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体育馆被改成了毕业典礼现场,校长还没到,几个年轻的老师跑来跑去,摆道具,排队形,空调虽然呜呜地吹着,但他们的衬衣还是像膏药一样,贴到了前胸后背。
阿依古丽坐在了我的前面,看出来她今天特意化了很精致的妆,新疆女孩子本来就五官立体,这么一化更是仙气飘飘。她好像一点都不热,大眼睛转来转去,等待着典礼的开始。
“阿依古丽,”我叫她,“回家工作的事办理好了吗?”
“嗯,”她转过头,“在伽师县当老师。”
“真诚的祝福你,”我向她伸出手,“同学之间,要说工作满意度和重要性,你绝对算数一数二的。”
“谢谢,”她开心地握了一下,“哦对,你的那个她会来吗?短发的那个女孩子。”
“应该会吧。”我尴尬地笑了笑,喜喜今天会来吗,这是毕业典礼啊,她应该会出现的吧。自从学妹出现,我和喜喜已经很久没有再联系,我相信她还不知道我和学妹已经在一起了,但她总是有种奇怪的直觉,像是蛔虫。即使她出现,我们会不会再像以前一样说说话,我脑子很沉重,不再想这些事情。
校长终于缓缓出现,我的学士服下面,衬衣也早已湿透,像油纸一样紧紧地贴在后背上。校长在台上慷慨激昂地讲着什么,金色的“2019届毕业典礼”大字熠熠生辉,周围看台上,家长们有的已经就出了泪水,或者那是汗水,但在那种情况下我实在难以区分。
我伸长脖子,向喜喜她们学院的方向看去,一个个的寻找,喜喜呢?我不停的问自己。
“嗨!”鹤拍了我一下,“看啥呢?”
“哦,没看啥。”
鹤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不管以前如何,更重要的是珍惜眼下人啊。”
我不再说话,空调就好像一片雪花掉进了塔克拉玛干沙漠,冷气一点作用都没有,汗水沿着我的背不停地流下。我看了一眼阿依古丽,她黑色的卷发也被汗水沾到了前额上。
我烦闷的很,离开了人群,来到体育馆外侧,将学士袍拉下一大半,贪婪地呼吸着外面的空气,一棵翠绿的石榴树下,三个学生正在叼着烟,谈论走留,再远处,太阳把空气烤成了热浪,教学楼上的大字在飘摇不清。我把思绪拉回眼前,一抬头,喜喜站在我面前,橙色的衬衣和鲜红的唇色格外亮眼,笑着看着我。
我顿时语塞。
“毕业快乐!”喜喜说。
“毕业快乐,怎么没穿学士袍?”
“那种东西,又黑又笨,怎么能配得上我?”喜喜说,“看,你现在就热的受不了了吧。”
“还真是。”
“你学妹没来吗?”
“都很忙,你知道的,我本来也不是个仪式感很强的人。”
喜喜歪着头看着我,“那好吧,我还担心你学妹在,不方便找你呢,哦不对,是你女朋友了吧?现在可方便走一走?”
“可以。”我把学士袍脱下,回体育馆丢给了鹤,鹤意外地看了我一眼,我来不及解释,慌慌忙忙离开了体育馆。
“知道吗,我觉得你的选择是对的。”喜喜突然开口,“要是我,可能也会这么选择,或者更不如。”
“还有别的?”
“换作别人的话,会一直隐瞒下去吧,反正最后会分开,会不了了之。这样做反而都好。”
“不管怎样,我还是觉得对你有点抱歉。”
“可别,不是一开始就说好了不谈恋爱的吗?我几天后就要离开了,本来就不应该有所交集的人,能相遇已经很满足了。我们还没合过照吧?”
喜喜跑开,拦了一个女孩子,请她给我们拍照。女孩子再三让我们靠近一点,但我们还是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谢谢你。”喜喜对女孩子说。
“没事,祝福你们两个。”女孩子背着书包离开。
“好了,没什么遗憾了。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喜喜对手机里的照片很满意。
“可以。”
“学妹对你来说像什么?”
“怎么说呢,像是夏天,像是老朋友。夏天具备的感觉她都有,与她相逢就像是情理之中,定数吧。”
“那我呢?只是问一下。”
我顿时语塞,如同那个跨年夜在大桥里我想的那样,喜喜之于我到底算什么呢?
“你像是冬天。”
“冷酷无情?”
“不不,日本有个故事,雪女,当然不是传统的那个吃男人灵魂的那个。有个雪女在冬天出现,与一个小樵夫相遇结合,过着安静美满的日子,后来小樵夫怀疑她是雪女,背着她调查,雪女发现,消失在冬天里。”
喜喜想了一会儿,“有点意思,虽然很俗套但是有点意思,但我不是雪女。无论如何,还是要祝福你和学妹。”
“谢谢,我相信你这样的女孩子,终究也会得到自己的爱情的。”
喜喜没有说话,我一直没注意在往哪个方向走,抬头发现竟到了小吃街,当初和喜喜自及学妹来吃的那家螺蛳粉,今天意外的没有营业。喜喜看着眼前,说:“终究没有和你一起吃完,想必以后也再也没有机会了,有时想想真的要离开,又有这么多舍不得。认识时间就这么短,能做的事太少了。”
“我很满足了,认识你已经是我人生一大幸事了。”
“怎么老是在说些这个,中午再吃最后一顿吧,学妹不会介意吧?”
“不会不会,她还是很开明的。”
我们从街头走到街尾,又从街尾走到街头,反复几次,还是没有定下吃什么。中午的气温逐渐提升,喜喜衬衣已经出现了汗点。
“应该吃螺蛳粉的,开始到结束。”喜喜说。
“真可惜没开。”
“散伙饭怎么就这么难吃呢?”
“记得以前我们经常买一堆小吃当晚饭吗?现在也这样如何?”
喜喜表示同意,我们从街头开始,喜喜仔细挑选想吃的东西,一点点的买,但没多久我就双手提满了袋子。
手机震动了一下,我看了一下,学妹来的电话。
“学妹的电话?”喜喜看了一眼我的神情。
“嗯。本以为她今天不会过来的,这样看来她是要来送惊喜了。”
“接吧,这么多东西也吃不下,一起来吃嘛。”
我迟疑了一下,接听了电话。我不知道这样子合不合适,学妹也是特意打扮了一番,我们在街口汇合。学妹看到我们走来,接过我手里的袋子,紧紧搂住我的胳膊。
“怎么又大老远跑来了?”我问。
“这种日子不来,我怕你会埋怨我一辈子。”学妹笑笑,“这位是?”
喜喜赶忙接话,“我们是好朋友,听说你要来,我特意来看看你。”喜喜伸出一只手。
学妹松开我,又把袋子让我提着,与喜喜握了一下手,“听他提起过你,可算见一见了。”我感觉两个女生握手很奇怪,又不好指出。
她俩很快打成一片,把我甩在身后,我反而插不上嘴,东西很快吃完,喜喜看了一下表,说:“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真诚的祝福你们两个。”
学妹也不再挽留,喜喜搭乘地铁离开了。走时和学妹亲切告别,又对我挥了挥手,身影消失在地铁的人流之中。
“她就是你之前放心不下的那个?”学妹开口。
我点点头,此时此刻什么都不想掩饰,只想倾诉和释怀。
“是个好女孩,可惜世上没有那么多理所当然。她离开时,你去送她吧。”学妹认真的对我说,“然后从此不要再联系了,你的这一段就算有始有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