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步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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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托大哥周青云的福,我当上云阳县女捕快已经快一个月了,还算适应。

这天中午天气炎热,院落中的梧桐树被晒得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枝头上的蝉鸣一直响个不停,大伙儿都有些昏昏欲睡,我也打了个瞌睡,就在这时有人来报案了。

庄稼汉子王二狗身穿粗灰布衣,他长得皮肤黝黑、四肢健壮,只是神色很慌张。

他微躬着背对大哥说:“大人,俺今天一大早去田里拔草时,在水渠旁看见了一具全身青乌、胳膊溃烂的女尸,当时吓死俺了,这不,村长就让我赶紧来报案了。”

就这样,我、大哥、刘捕头和几个衙役,在王二狗的带领下,立刻赶往王家村。

快到下午时我们才赶到,村子里全是高矮不一的土房子,周围被一大片小麦地所包围着,王二狗带我们来到了他家田地的一头。

这里垒着高高的麦秆堆,旁边一群庄稼人围着议论,女人和孩子都离得老远。

刘捕头走了过去,朝众人大声吼着:“官府查案,其他闲杂人等回避!”

众人立刻散开,大哥微皱着眉走了进去。我远远看了一眼,那尸体倒像是中了毒,全身乌青,面部肿大,嘴角有已经干了的污黑血迹,胳膊上流着白色脓液,苍蝇不停地在上面飞舞着,一股臭味远远就能闻到。

好恶心啊!我不由得干呕起来,从袖中掏出帕子捂在鼻子上才好了一些。

经仵作查验过后,死者确实是中毒而死,奇怪的是此女子三日之内被毒蛇咬过,又有被医治的现象,不是死因是毒杀。

此女子的整个左手臂上,有一大块暗红色不规则胎记,大哥转过头来问:“乡亲们,可知道这个女子的身份?”

众人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哥给刘捕头使了个眼色,便转过身去。

刘捕头指着一个离他最近,看着憨厚老实的庄稼汉子让他说,那汉子为难了半天才开口道:“县令大人,俺也不敢乱说啥,你去隔壁村的猎户李黑子家看看,他媳妇好像失踪快半月了。”说完挠了挠头。

大哥点了点头,他转过头对刚才的王二狗说:“你知道李黑子家吗?麻烦带下路!”

王二狗犹疑了一会,还是点了头。

大哥在去的路上了解了李黑子的情况,据王二狗说李黑子一家主要靠打猎为生,他父亲很早就不在了,母亲有病常年卧床,李黑子性格暴躁,常与村民起冲突,乡亲们都不太感惹他。

他媳妇儿翠花身材瘦小,性子到温顺,只是说去娘家半个月了,要不是她胳膊上的巨大胎记,也不会嫁给李黑子了。

前面就是李黑子的家,土墙黑木门,我飞快地走上去打算敲门,门就从后面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身材魁梧,脸上留着胡须的男人,后面跟着一个一身蓝布衣,提着药盒,看着是大夫的男人。

“干嘛的?”那留着胡子的男人皱着眉头看着我,又看着我身后的一众官差,粗声粗气地问。

这时,王二狗看到他身后的人,热情地打招呼:“哎,这不是李大夫吗?又来给李大妈看病是吧。”

那李大夫看着我们一行人,对王二狗点了点头,就拱手告辞了。


(二)

进了李黑子的院子以后,里面有一颗木桶粗的大枣树,树枝上挂着两只剥了皮的野鸡,和一只灰色野兔还流着血。

一股淡淡的药味从后面的屋子里传了出来,李黑子还算配合,刘捕头他们各处去搜查,我们进屋后,她老娘躺在床上时不时地咳嗽,见到刘捕头他们后吓了一跳。

在院子里,大哥四处看了看问道:“李黑子 ,你最好据实召来,你媳妇儿翠花呢?”

李黑子忽然慌张起来,他眼神躲闪地说:“半个月前,俺和翠花吵架,她一赌气就回娘家去了。”

“那本官问你,翠花的胳膊上是否有一块巨大的红色胎记 ,从肩膀直到左手指上都有?”

“有的。”李黑子点了点头,又忽然跪到在地上 ,猛地磕起头来,“大人,俺去她娘家找过,岳母说她根本没回去,我一时生了气,想着不回来就别回来,就没管……”他越说越小声,似乎在隐藏着什么。

“你没管,你知道她死了吗?”我在一旁咬牙切齿地说,这个翠花算是所托非人了。

“她,翠花她……”李黑子捂着脸痛哭了起来。

大哥看他这样摇了摇头 ,就让我们一起出来了。走了大约百米后,大哥就先让王二狗回去了。

我在一旁问:“周青云,你干嘛不抓那个李黑子?翠花肯定是他杀的,你想啊他是一个猎户,别人又说他经常对翠花拳打脚踢,两人感情肯定差得很,他又是个猎户经常上山,抓条毒蛇那还不简单?”我生气地问道。

大哥看了我一眼,语重心长地说:“目前,能确定的是死者身份是翠花,是猎户李黑子的媳妇,但没有人证物证,就不可以乱造瑶!

倾心,你现在好歹也是个捕快,也该注意自己的身份。”说完后他又转过头,对刘捕头吩咐着什么。

第三天,刘捕头就来禀报了。

他拱手道:“大人,小的已经挨家挨户地问过了,村尾的王老汉说李黑子半个月前和他家娘子大吵了一架,吵得特别凶,还动手了。

最后李黑子拿了一把刀,气冲冲地到城里去了,大概有两天没回来,接着他家娘子就失踪了。

大哥点了点头。

刘捕头继续说道:“还有您让我盯着李黑子,这几天只有平安堂的大夫李忠,隔天会去给他母亲看病,别人就没怎么见了。李黑子每天清晨都要上山去打猎,大约黄昏回来。”

大哥点了点头,对刘捕头说:“刘大头,你带着几个人去将李黑子抓来,再留几个人将他家仔细搜查一遍,角角落落都不可放过!”

刘捕头领命而去。

大哥扶了扶头,喊着:“倾心,跟我去趟平安堂。”

平安堂在南三街,这里是云阳县最繁华的地方,已开了几十年,造福了不少云阳百姓。

进门以后李大夫看到大哥,立马站起身来拱手道:“县令大人,您怎么来了?”

大哥未穿官服,对他摆了摆手道:“最近公务繁忙,夜里总休息不好,头有些痛,所以来看看。”

呵,他明明睡得跟猪一样,呼噜打得能吵死人,还休息不好,不知道又在搞什么鬼?我在旁边找了个地方坐下。

把完脉后,李大夫给大哥开了几副药,大哥随意地和他聊着。

“李大夫,那天看你去李黑子家看病,你跟李黑子挺熟吧?”

李大夫摇了摇头,低声说:“周大人,李黑子他娘年纪大瘫痪在床,身子很差,我偶尔会去看看。”

“哦,那你知道李黑子的媳妇翠花吗?她死了,前几天尸体才被发现,像是被毒蛇咬过,浑身乌黑。”

“不清楚。”李忠摇了摇头。


(三)

回到知县府以后,刘捕头就将李黑子押了上来,并且双手拎着一个竹筐。

刘捕头将竹筐往大哥跟前一放,就拱手说:“大人,这是从刘黑子家搜出来的,里面是一条五步蛇。”

我连忙走了过去,小心地从缝隙里看到这条蛇通身漆黑,有着白色的花纹、头是三角的,它嘴里吐着芯子,发出“嘶嘶”的声音。

我连忙朝后退了一步,转过头去踹了李黑子一脚,大声喊着:“李黑子,你还有什么话说,竟在家里养这害人的玩意儿!”

李黑子吓得双腿软在地上,大声求饶着:“冤枉啊,大人,这东西不是俺抓的,真的不是俺抓的。”

“那为什么在你家里,难道是有人栽赃陷害你不成?”

李黑子想了一下,张口就说:“翠花真的不是俺杀的,半个月前俺是动手打了她,也怪她做了那见不得人的事。

她,她和城里出了名的霸王赵有才不知道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了,那天被俺抓了个现形,哎。”李黑子重重叹了口气。

他咬着牙说:“俺是恨不得杀了那狗男女,但赵有才家大业大,俺一乡下人也惹不起啊。

再说俺那婆娘,俺家里穷,好不容易才娶上媳妇儿 ,多打几次给点教训也就罢了,还能休了不成,这年头娶个媳妇多难啊!”

他又痛哭了起来,“也怪俺,那天就该早点去找她的。”

大哥沉声说:“李黑子,说说那晚具体的情形。”

刘捕头踹了李黑子一脚,大声吼道:“别哭了,大人问你话呢,快说!”

李黑子这才止住了哭声,他用袖子抹了抹眼睛,说:“那天晚上俺打了翠花一顿,可能下手有些重,她就跑了出去,那时外面下着大雨,又不停地打着雷,俺看了看天,想着她身上又没钱财,能跑到哪儿去,一会儿保准就回来了。于是俺喝了一斤多的米酒就睡下了。

谁知她连着好几天都没有回来,俺想她定是回娘家去了,懒得理她。直到前几天清晨听村里的人说隔壁村死了一个女人,俺吓了一跳,想去看看是不是翠花。

那天大人来的时候,俺正打算送完李大夫就去看看的,结果你们就来了。

就是这样的,青天大老爷,你要为小的做主啊。”李黑子把头磕在地上砰砰直响。

大哥微微皱了眉头,“那你们夫妇平时可有与人结仇?”

李黑子忽地身体跪得笔直,大声嚷道:“是赵有才,翠花肯定是赵有才害的,俺要找他去算账!”

“刘捕头,先将李黑子押下去,容后在审!”大哥吩咐道。

李黑子口中的赵有才,那可是云阳里出了名的浪荡公子哥,向着他爹有几个臭钱,天天就知道吃喝嫖赌,正是活着浪费粮食,死了浪费土地的货色。我在心里琢磨着。

夜晚,大哥和刘捕头穿着常服要出门,我寻思着他莫不是出去堵赵大公子,就立马找了身男装换上,偷偷跟着去了。


(四)

到了怡春楼的门口,这是进还是不进呢?看着眼前的灯火辉煌,花红柳绿成群我纠结了,这可是青楼啊。

我又转念一想,大哥来这里也是为了查案,若是遇到危险没有我怎么行呢?反正现在一身男装,进去涨涨见识也好啊,顶多一会被大哥训一顿。

就这样,我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鸨儿一身红裙,打扮得珠光宝气,左脸上一颗黄豆大的黑痣,她热情得迎了过来 ,娇笑着:“哎呦,哪里来的小公子长得如此俊俏,姑娘们,都快来啊!”

这也太热情了吧,我脸上堆着笑连忙摇手 ,“我进来找人 ,找周……”

还没等我说完,大哥和刘捕头就看见了我,他狠狠瞪了我一眼,便朝我走来,替我解了围。

“周倾心,你能耐了是吧,要是让娘知道你来这,看不拿扫把打死你!”大哥气得胸膛都起伏了起来,刘捕头站在一旁跟个木头桩子似的一声不吭。

我有些不好意思,不敢看大哥的脸,刚转过头就看到赵大公子搂着一个婀娜多姿的美人,醉醺醺地往二楼上走。

我指着他连忙对大哥他们喊着:“是赵有才!”

大哥立刻拉住我低声说:“小声点。”我们三个人跟在赵有才的后面,等他们刚进了天香阁,刘捕头就一把推开房门,将那娇滴滴的美人赶了出去。

赵有才一看到我们,大声嚷着:“哪里来的不长眼的东西,竟敢坏你爷爷的好事儿,活腻了是吧!”

我走了过去,啪啪地甩了他几个巴掌,就拽着他的衣领,“看清楚了,我们是谁?”

赵有才被我打得脸都肿了起来,他瞬间清醒过来了,看着大哥说:“周大人刘捕头,你们来此有和贵干?”

大哥倒了一杯冷茶递给他,缓缓问道:“赵公子,李黑子的媳妇翠花死了,李黑子他一口咬定这是你做的,你可有什么解释?”

“那个杀千刀的,再遇到看老子不……”赵有才还没骂完就立马止住了话,他连忙正色道:“周大人,那李黑子分明是胡说八道的,要是您不说,我都不知道翠花死了,半个月前明明还好好的。”

大哥冷笑着:“看来你们是老相识了,来,说说。”

赵有才似是为难的说:“去年冬天我上街无意中看那翠花在买吃的,觉得她长得倒挺标致,我便追求她,她同意了。

结果我发现她手臂上的奇怪胎记后觉得不祥,就不想跟她好了,一月前我们就已经分手了,所以她的死跟我没有任何关系!”赵有才急于与翠花撇清关系。

他话头一转像是发现了什么真相似的,大声说:“肯定是那穷猎户杀的,他没什么大本事,人前怂得跟狗似的,背后倒是厉害,他经常拿翠花撒气,我就见到过翠花身上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

翠花还让我救她,说是有一回他掐着翠花的脖子扬言要掐死她,把翠花都吓坏了,说得时候还一直哭……”

就在这时门被敲了起来,我去开门,就见鸨儿端着一壶酒和两碟小菜,满脸笑容地走了进来。

她把酒放到桌子以后才见到我们几个神色严肃,她咧着嘴笑,对大哥说:“恕小的眼拙没有认出周大人,鸨儿我来赔罪了。周大人,您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甭客气。”

刘捕头脸色一变,手当着鸨儿说:“大人有公事在忙,你先出去,让你进来你再进来!”

鸨儿连忙看着周大人,大声说:“周大人,小的还有一事想问问,就是三个月前牡丹失踪的事,可有着落了?”

那事我知道,是三个月前报的案,说是牡丹带着小厮做马车去前去青城山赏桃花,谁知路遇强盗,小厮被打晕,牡丹就被他们掳走了,从此杳无音信。

刘捕头和我带着人马去青城山案发地看过,只是那伙强盗十分狡猾,他们眼线众多,跟附近的农户、猎户都有来往,所以想抓住他们十分不易。

“那伙强盗在云阳县已久,杀人越货,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本官迟早会把他们抓捕的,你先等消息吧。”


(五)

从怡春楼出来以后,夏季的夜晚倒挺凉快,一轮圆月高高挂于空中,街上也没有几个行人,我们三个就回府了。

等三更一过,我就换了一身夜行服,打算去青城山的土匪窝探探路,刚翻上墙就被大哥发现,他大声斥责道:“谁,谁在那!”

我连忙跑了过去,对他比了一个“嘘”的手势,虚张声势地说:“周青云,你小声点儿,大晚上的不睡觉,在院子里瞎晃悠什么?”

大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打量着我的衣服生气地说:“大晚上的你翻墙去干什么,穿成这样是要去偷鸡摸狗吗?”

“偷鸡摸狗!周青云,你才偷鸡摸狗呢!我明明是想去青城山……”我立马捂住了嘴直直地看着他,遭了又露馅了。

大哥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拽着我的手腕就往屋里拉,“今晚你哪儿都不许去,乖乖睡觉!”

我使劲地挣扎着,“周青云,你这个县令可真够窝囊的,就由那帮强盗在云阳县里逍遥法外吗!”

“再吵,再吵大家都出来了,也不嫌丢人,一点姑娘家的样子都没有!”大哥无奈地看着我。

我站着跟他僵持着,就是不回屋睡觉,半晌后大哥才说:“小祖宗,就算去剿匪那也是明天的事,明天我有重要的事情要交代你去做,赶紧睡觉去养好精神,别明天又犯错了。”

“你说真的,没骗我?”我用胳膊肘撞了撞他,换来的是他的怒目相视。“行了,我去睡了。”

谁知第二天一大早又出事了,李黑子突然死了!

我们来到云阳县大牢里,仵作已验完尸,他拱手禀报道:“回大人的话,李黑子是被人用重物砸在头上的太阳穴致死的,现场没有明显的争斗痕迹,应该是被偷袭,现场发现了一枚翠绿色的上等玉佩,李黑子身下的地上还有用鲜血画成的一个船形的图案。”

仵作将玉佩递给了大哥后,就带我们来看那船型的图案。大哥盯了半晌后,吩咐李捕头去把赵有才找来。

“哎,找他干什么?你不会怀疑是他杀的吧?”我疑惑地问。

大哥蹲下身来,他在那船型图案上画了半个圆。

我看后大声说:“元宝!元宝就是财,那李黑子是个猎户应该不会写字,所以才这样留下线索的,肯定是他还没画完就死了,我刚才怎么没想到。可是李黑子死了,对赵有才有什么好处呢?”

两个时辰后,刘捕头带着赵有才来了。

大哥拿出玉佩递给他,淡淡道:“本官也没有别的事,就是抓到了一个贼,从他身上搜出一枚上等玉佩,上面刻有赵字,就想看看是不是你赵公子的,本官也好物归原主啊。“

赵公子赶紧接过,仔细一瞧大喜道:“周大人,这蓝田玉佩可是我们赵家祖传下来的,只是上回我去青城山游玩,被几个毛贼给抢了,回去被我爹一顿好打,多谢大人您帮我找了回来。”赵公子满脸喜色。

我不由得在内心震撼了,还是大哥高明,这赵公子是大难临头了,还不自知!我冷笑着看着他。

大哥脸色一变冷喝道:“赵有才,跪下!”赵有才吓得立马软倒在地上,一脸茫然。

“李黑子昨晚死了,这玉佩是在他死的牢房发现的,赵有才你可认罪?”

“大,大人,小的冤枉啊,李黑子的死真的跟我没关系,再说我杀他干啥?”

“那本官问你,昨晚你又在何处?可有何人证物证?”

赵有才慌里慌张,他想了一会儿才支吾着:“昨天黄昏时我先去了赌坊里,赢了钱后我一高兴就去了怡春楼喝酒,直到后半夜才回家的。”说完后他冷汗冒了下来。

“刘捕头,去核实一下。”大哥吩咐着。

“周大人,一定是有人陷害我,你一定要为小的做主啊!”

“你既然不肯承认,那本官问你,你的祖传玉佩为什么会出现在牢房?你最好实话实说,不然可别怪本官不讲情分!”

赵有才的眼睛转了又转,他弯着背低着头,缓缓开口:“那天我带着仆从去青城山赏花,半路上又遇到了强盗,他们将我洗劫一空,连身上的祖传玉佩也拿了去。

我见他们凶悍,就提了一个要求。

就是一个月前,我不是和翠花分手吗,谁知那女人是个不清楚的,总是对我纠缠不休,我被她得烦又怕她告诉我爹,所以我让那帮强盗给她点教训,让她以后别来烦我……”

“然后,那伙强盗就把翠花给杀了是吧?赵有才,你倒是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我打断他的话,对赵有才生气的吼着。

“不是的,我只是让他们帮我教训她一下而已,我对天发誓……”赵有才连忙摆手道。

“行了,先押下去吧!”大哥皱着眉吩咐。


(六)

日头照得土路都快冒烟了,两旁的树木杂草都焉了吧唧的,我一边擦着汗一边对乔装成商人的刘捕头柔声说:“刘大头,你看刚才那个樵夫像是强盗吗?长得那么魁梧,凶神恶煞的。”

刘捕头抓了抓脑袋,好像很不习惯我细声细语的样子,他点了点头。

昨晚已经和大哥商量过了,他看过地形图,那伙强盗异常狡猾,住的马家寨易守难攻,除非从内部打入,否则很难攻破。

大哥反复嘱咐我,让我扮作一个柔弱女子,千万不要鲁莽而误了大事。我点头答应了。

于是今日清晨,我穿了一身青色衣裙,头发梳成了简单的发髻,带着银色簪子,拿着团扇走了出来,大哥都晃了一下神,他很久没有见过我穿成这样子了。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地勾起嘴角。就在这时 前方的树林里出现了几个大汉,个个拿着有半米长的大刀,拦住了我俩的去路。

最前面的男人应该是他们的老大,他长相粗犷,腰大膀圆,浑身带着匪气,他大声喊道:“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把身上的银钱和这位小娘子留下,否则……”那男人的手做了一个砍的动作。

我内心一喜,赶紧装着害怕的样子躲在刘捕头的身后,拽着他的衣角。

“大哥饶命,我把身上的银钱都给你们,你就把我们放了吧,求求你们了。”刘捕头连忙在身上翻找,刚把钱袋拿了出来,就被人抢走了。

那个老大直接过来抓住我,刘捕头上来想要拦住,被他一把掀得坐在地上,被其他两个强盗给按住了。

“你们别打我,我哥,”夫君还是叫不出口啊,所以临时改了称呼。

“你放开我,放我下来。”那个强盗一把将我扛在肩上,我用手轻轻地打在那土匪头子的背上,就这样我和刘捕头被他们带回了山寨。

我俩是分开关的,一个强盗将我推进一间屋子后就在外面锁了门,我连忙去拍门在里面大喊着:“放我出去,你们快放我出去!”

等外面的人走远后,我就在房子里转了起来,心里想着来时已做了记号,大哥应该已经在马家寨的外面了,现在应该速战速决,一会天黑就出去探探路,然后把那个高约十几米的笨重大铁门给大哥他们打开。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我就听到外面有人来了,门被哐当地打开了,是那个土匪头,他喝了很多酒,浓重的酒气飘了进来。

我忍不住皱眉后又惊慌地看着他,装着很害怕的样子,颤抖地说:“你们,你们要做什么?快放我回去!”

那强盗头子向我走了过来,他坐在了床上一把抱住了我,猥琐地笑着:“小美人,回去做什么?俺是这里的大当家马老六,当老子的压寨夫人岂不好?老子好好疼你啊!”说着就亲了过来。

我没想到这马老六竟然如此急色,连忙猛地推开他,那马老六喝了酒,一个不注意就被我给推到地,完了,要坏事了!

他先是脸变了色,继而又阴狠地笑着:“小美人性子倒泼辣。”说着起身拍了拍衣服,拽起我的衣领一个巴掌就打了过来,嘴里恶狠狠地威胁着:“贱货,你最好老实点,不然老子就拿你去喂五步蛇!”

我被他打得趴在床上,脸上火辣辣地疼,我咬了咬牙忍下了这口气,又转过头来对马老六笑了笑,柔声说:“喂蛇,不要啊,大当家的你且温柔些,人家好怕啊!”

马老六见我听话了,喜得又要过来,我的手在他眼前一晃,出现一阵白雾,他便头晕脑胀昏了过去。

我向来是个有仇必报的,过去甩了那马老六几个巴掌,脸都给他抽肿了,又狠狠在他腹部踢了一脚才觉得解气,将他五花大绑后,就趁着夜色打开了门。

我在寨子里四处搜寻,那些强盗都在前面的屋子里喝酒吃肉,一个个醉醺醺的,我偷偷给屋里放了迷烟,剩下的几个巡逻的小喽啰轻易地就被我给偷袭了,我找到刘捕头,给他解了绳子,我们就去打开马家寨的大门。


(七)

马家寨的土匪们在睡梦中被一网打尽,这可是云阳县的天大好事儿,听刘捕头说酒馆的说书人将这事添油加醋,说得神乎其神,百姓们都听得叫好,大哥都被他们叫成周青天了。

今早我穿着捕快的衣服出门去巡逻,被众多乡亲送了我不少鸡蛋、萝卜、还有几斤猪五花肉,推辞不了我就拿着一堆东西回来了。

进门就看见刘捕头站着和大哥说话,我放下东西后就坐在门口的石阶上听他们讲话。

剧刘捕头说,那强盗头子马老六招了,最近三四个月青城其它几个县失踪的五名女子都是被他们抓了。

这马老六自幼父亲早亡,和母亲相依为命,家里太穷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于是几年前就上山做了劫匪,慢慢闯出些名气。

他们一伙人主要在青城山打劫来往的商人,遇到美貌的女子也会劫持,先奸后杀,尸体仍在青城山深山里了,那里野狼多,估计早就尸骨无存了。

翠花那女人估计当时应该是被山里的毒蛇咬了,所以让她跑回村子了。

大哥也问了他马家寨数十条五步蛇的事情,他支吾着说,抓来自然是为了卖的,问他卖到哪里,他却闭口不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马家寨这一伙土匪穷凶极恶,被判处三天后问斩,这一案件也可以结了。只是我看大哥一直心绪不宁。

确实还有很多疑问……猎户李黑子到底是谁杀的?马老六虽说是承认了他杀了李黑子,可他跟李黑子没有什么恩怨,并没有杀人动机啊。

再说那翠花是中了五步蛇的剧毒,但明显有人医治过,五步蛇毒人中了很快就会有生命危险,怎么会这么巧遇见大夫呢?

那赵公子明显是被嫁祸的,这背后又是不是同一人所为呢?

晚上,在我半睡半醒之时,似乎感觉到床前有东西,我半眯着眼睛,就模糊地看到了翠花向我走来,她身后跟着好几个女子,我却看不清她们的脸。

翠花满眼泪水,用不甘的声音说:“周姑娘,我深夜来,希望没有吓到你,只是周大人阳气太旺,我不敢去,所以只能到你这里来了,周姑娘,我死不瞑目啊。”说完就呜呜地哭了起来,身后的几个女子也一起哀哭着。

我心里明知翠花已死,这肯定是翠花的鬼魂,所以吓得冷汗直流,又动弹不得,这时她们又忽然消失了,就在我松了一口气时,屋里传出了“”嘶嘶”的声音,是成群的五步蛇!

大大小小的在地上爬得满屋子都是,它们吐着芯子在向我靠近。不,不要过来,我想喊却发不出声,心都快纠在一起了。

我的脚下,大腿旁都有蛇在滑动,一条蛇从我的袖子里钻了进来,顺着胳膊再向上滑动,黏腻湿滑的感觉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这样的死也太难看了。

一个巨大的蛇头近在咫尺,它的眼睛危险地盯着我,又把嘴张的极大露出了里面尖细的牙,猛得像我的脖颈袭来!

“啊!”我猛得从床上坐了起来,周围是一片黑暗,寂静得可怕,我连忙从床上跳了起来,摸索着点上了蜡烛,在柔和的烛光下,我才回过神来。

我抓过茶杯,倒了一杯冷茶,咕咚咕咚地喝了之后,才冷静下来,却再也不敢睡了。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五步蛇吐着芯子的吓人样子,耳边又总是传来翠花阴森的声音:“我死的好惨啊!”

翠花这是在托梦吗?不,我立马摇了摇头,大哥是读书人,他常说:“神鬼之说,向来是无稽之谈,不可信的!”

就这样,我在凳子上坐了一夜,黎明时我忽然想到翠花是中五步蛇毒死的,但又有医治的迹象,或许该去县里的医馆查查。


(八)

见到大哥后我还没有开口,他竟然也想到了这点,说昨天已经让刘捕头去查了。

据刘捕头回来说,云阳县的几个老大夫已经问过了,全都确认没给翠花治过蛇毒,还有一个消息,就是平安堂的李大夫李忠几日前去世了。

刘捕头问过了,是李忠的小徒弟说的,他师父私下里会收五步蛇,养在后院里,而师父向来严厉,从来不让他进后院去。

大哥还说原来是这样,让我和刘捕头带着衙役去抓人,弄得我是一头雾水。

我们一帮人来到了平安堂,这里已经歇业好几天了,平安堂的后面便是李大夫的住处,左边的一间屋子里面停着李忠棺材。

据跟前的小徒弟说,李大夫是个孤儿,原先被平安堂的老大夫所收养,那老大夫身下无子,只有一个独女名叫芸娘,那芸娘长得貌美,性子也温婉。

于是两人渐渐就有了情,成了亲后也十分恩爱,只是四个月前,芸娘就凭空消失了。

刘捕头带人已经把整个房子都搜查了一遍,也没搜查到什么线索,我看着那棺材出了神,片刻后我对着小徒弟说:“你家李大夫虽然年轻,却是云阳县知名的大夫,救了不少云阳县百姓,因此我想再看李大夫最后一眼。”

刘捕头将棺材打开了,我靠近一看,这棺材里确实是李忠,他安详的闭着眼睛。我不死心地将手放到他的鼻子之下,没有呼吸!

又来到了他的心脏处,没有心跳!我忍不住紧皱眉头,不甘心地碰了碰他的手,我大声喊着:“刘捕头,快,把他拖回去给大哥瞧瞧!”

那小徒弟猛得跪下后痛哭流涕道:“官爷们啊,我师父已经入棺,明日清晨就要下葬了,你们这样是不吉利的啊。”

刘捕头也很为难,他半晌没有动,我走过去低声说:“刘大头,我刚才想起之前看过历代犯案的卷宗,里面曾讲有个老妇为了逃避逮捕,竟然用了炸死这个办法,这李中海原本就是个大夫,有没有这可能呢?而且……”

我们硬是将李忠的尸体运了回去,大哥检查过他的尸体后,说等着明日再看。若是上面怪罪下来,他自会承担。我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

一晚上辗转反侧睡得很不踏实,第二天一大早那李忠海却真的醒了!他大概是怎么也没想到,醒来后居然会在衙门。

大哥大喝着:“李忠海,跪下!你可知罪?”

李忠海应跪下,却满脸沉稳,他冷声道:“周大人,小的不知何罪之有?”

“大哥冷冷地看着他,“之前李黑子家一直被我们盯着,三天内只有你进去过,是给李黑子的老娘治病之后,便在他家发现了五步蛇,你有着巨大的嫌疑,只是本官当时并无证据。

接着又是李黑子死的那天,一个人被谋杀时是不可能悄然无声的,除非让他先失去意识,你是大夫,想下手可比赵公子容易的多。

“大人,这只是您的猜测而已吧!”李忠面无表情地说。

“怡春楼的牡丹姑娘是三个月前失踪,到翠花中了五步蛇的蛇毒身亡,云娘是四个月前失踪,做本官猜的不错,那芸娘应该是中了五步蛇毒死的吧。”

提到芸娘,李忠海果然面色苍白了起来。

大哥打量着李忠的表情,继续说道:“然后你十分痛苦,要是再猜得没错,芸娘应该还没死吧,只是留下了残疾?或者……”

李忠海皱着眉一言不发。

“李忠,你以为不说话本官就查不出来吗?刘捕头,你带着人去平安堂后院继续查,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芸娘给找出来!”大哥转头吩咐刘捕头。

大哥的意思芸娘是在平安堂吗?昨天明明有去看的。

李忠海这时才脸色大变,他悲痛地喊道:“芸娘她死了,她一个月前就死了,只是我不甘心啊,她那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要死的那么早?”

在李中海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了平安堂后院,这里竟然有一间地下室,最里面放着一张雕花有浅色床帘的木床,上面躺着的芸娘如同睡着了一样。


(九)

李忠海悲痛地说出了事件的真相。

“十年前师父收养了我后,就悉心教我医术,他病重时又把芸托付给了我,我内心自是极感激的。

成亲后我们夫妻过得很好,芸娘最是贤惠,她是天下最好的女子,她最擅长煲莲藕排骨汤了。

那时天气好时,我们时常去青城山去采药。四个月前,我们坐在一棵树下休息时,有条碗口粗的五步蛇本来是咬我的,芸娘一时心急用手挡了,那蛇就狠狠地咬了芸娘胳膊一口。

毒素散发得很快,我虽然有医术,为她做了处理,但芸娘还是昏睡不醒,我做了各种医都毫无效果,最后我想到了以毒攻毒,但又不敢拿芸娘的命去赌。

于是就想到了试药,我找到了马家寨的强盗头子马老六,他曾经被官差打的半死,是我救的他。

我把这件事情给马老六说了,他倒是义气,马上就把一个叫牡丹的美貌女子推给了我,我就拿她试了毒。

就这样,马老六一共给了我找了四名女子,全被我试药了,最后的翠花是我抓的,那晚我去给李黑子他老娘看完病,他们夫妻大吵了一架,翠花就跑了出去。

我回去的路上刚好在破庙门口看到了她,趁着四处无人把她迷晕后装进了麻袋里扛走了。

只是半个月前那翠花被我绑得很紧,却挣脱了绳子跑了出去,她身上已经中了很多毒,估计也活不了多久,我急忙去寻,却没有寻到,到第二天就被王二狗发现了。

只可恨我为芸娘做了这么多,却还是没有救活她。”李忠麻木地说着。

我听了唏嘘不已,他和芸娘之间的感情确实令人动容,只是人有旦夕祸福,又岂可强求,最终不过是害人害己而已啊!

李忠说他把四具女尸扔进了旁边的护城河里,我们来到护城河,四处打捞了起来,经过一番艰难地寻找后,找到的尸体已经被泡得不成人样,难以辨认,只能让她们入土为安了。

李忠因为罪行恶劣被处以问斩,即刻行刑。

一切了结之后,大哥因为治理云阳县深得民心,不久后就接到了他升官的文书,新的历程又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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