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经解（第十章）

第十章

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涤除玄鉴，能无疵乎？爱民治国，能无为乎？天门开阖，能为雌乎？明白四达，能无知乎？生之畜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

装卸建造来适应魄，能不像草中网鸟那样，精神不安吗？柔和地运行体内的气流，能够像婴儿那样吗？洗涤葫芦和铜镜去除多余的部分，能不留下瑕疵吗？爱护百姓使封国太平，能做到不强加个人的作为吗？天门的打开和闭合，能像雌鸟产卵那样吗？光明照耀四方，能做到无所不知吗？产生了，蓄养了，产生了仿佛不存在一样，行动了心里却不去记挂，掌握了却不去奴役，这些行为就称为把大道运行的规律明白地显现。

这一章老子观察了祭坛的建造，人体气脉的运行，清洗葫芦和铜镜，管理百姓和封国，天门的开阖，日月照耀四方。所存在的不足，不和谐，不统一的缺点，来说明如何做到完美无缺，让人的行为达到与大道运行规律一致的修炼方法。

因为老子所举的事例时而是宗教的祭祀活动，时而是身体修炼的方法，时而是日常手工技巧，时而又是国家管理，时而又是日月运行。所以，不同行业的人在老子这一章里都能感觉到老子思想对他们生活，管理，工作，以及自然规律的阐述，认识，和指导。这是老子试图在大道的范围内对世界万物的特性进行概括的努力结果。这就是哲学的概括。哲学是智慧的学问，就是从世界万物，各行各业中提炼出共同的真理。然后再返回来指导人类认识和行为活动。

载营魄抱一，估计是周朝时的一种祭坛建造的方式和功能。载就是用车子来装卸物品，营就是用东西围笼起来，以发挥某种功能和作用，比如军营，就是用壕沟和篱墙围起来驻扎军队用的建筑。载营魄抱一，就是一种祭祀用的类似于天坛、地坛一类的东西，古人相信人类为神建造的房子和形象之后，神的魄（精神、灵魂）就会降临到这些建筑物里，然后给建造祭坛的人们以保佑。就好像今天的神像开光一样。老子在这里询问，我们人类运载用来建筑祭坛给神魄融合，能够做到百分百的符合神魄的要求吗？这就是对人为的东西与人类所祈求的神魄能否做到一致表示怀疑了。所以说能无离孚？离，原意是用网把草中的鸟网住了，结果会怎样呢？鸟暂时宿在草丛中休息，它还是喜欢高飞在天的，人把鸟网住了，鸟会愿意吗？肯定不愿意，所以会极力挣扎，想离开罗网，飞离草丛。重获自由。这个比喻非常的巧妙，表现出老子对于人类建立祭坛，企图网住神魄来为己所用的自私自利的欲望终将徒劳的讽刺。表明了老子知道天道并不为人所屈服。相反，人类是受天道的制约。

专气致柔，这针对的是那些通过控制人体呼吸气流来达到返老还童，修炼成仙的方法。老子很显然认为，要返老还童是不可能的，婴儿就是一种初生的生命，他们的气流之柔弱，是天然的一种绵长缓慢轻柔，是婴儿这个阶段所特有的东西，成年和老年人不具备这种初生的柔顺，只是用个人的意识来主观控制自己已经强硬老朽的身躯内的气流，企图达到回归到婴儿的身体柔软，勃勃生机的重新开始，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老子提出质疑：能婴儿乎？同样是一种怀疑，一种讽刺。

第三个例子是洗涤葫芦，玄；清洁铜镜，鉴。不管如何认真的清洗和扫除，总会存在着瑕疵，不可能做到百分百的清洗扫除干净。这是对手工技巧的有限性做出定义。这个其实就是我们今天的微积分的永远接近但不可能达到一致的认识。一方面认识到了人为永远达不到大道的完美；另一方面又为人类不断提高技能提供了可能性。这是一种极高的辩证智慧，产生在周朝末期，那是一个多么离奇的时代，能给老子提供了认识到这一真理的可能性。老子对于人类最精细的工艺也提出了怀疑，能无疵乎？

第四个例子是国家的管理和百姓的治理。尽管统治者做出了爱民治国的努力，但是这种努力永远达不到对每一个人的适当的爱，国家事务每一件事都处理得恰当。做到百分百只能由每一个百姓个体根据自己的需要来行动，国家事务按事务本身的发展规律来发展。但是如果这样的话，就不需管理了。所谓管理，就是按照国家和统治者的需要来规范国民的行为，按照国家形势的发展来处理国家事物的先后和轻重缓急。所以不能达到统治者爱到每一个百姓，国家事务按自身的规律来发展。如果那样，统治者就不起任何作用。这不是统治者所能做到的。所以老子问：能无为乎？统治者能不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民和国吗？如果统治者的意志能达到每一个百姓所想，国家事务能有条件按自身的发展规律来实现。那么只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物质极大丰富，没有贫富的差别，人的欲望不强烈。二是物质极度贫乏，人穷尽所能也无法吃饱，欲望降低到了最少。

第五个例子是天门开阖。这又回到了灵魂的修炼或者人为的创造上来。因为年代的久远，我们已经无法准确理解老子所举的天门开阖的所指。但是从后面的能为雌乎？这个怀疑的比喻来看，大概推断天门的含义。雌，是母鸟，母鸟可以产卵，然后孵卵，让小鸟出生。然后又守护和教育小鸟学会飞翔。那么，天门的开阖，应该是指人为的具有诞生，保护，教育等的行为。可能跟宗教活动有关。是否是一种神灵的祈请，保护，和教育呢？不得而知。总之，一定是人类所做的天门开阖行为做不到母鸟产卵，孵卵，照顾小鸟那样的程度。

第六个例子是日月照耀四方，总有因为物体的阻拦而存在光照不到的阴影。用这个来比喻人的知识，智慧不能与大道的规律完全一致。可能就是后世的“寸有所长，尺有所短”的意思。人是大道的产物，怎么能与大道一般大呢？但是，人类小的时候被包容在母体里，可是诞生之后慢慢成长，长到跟母体一样大，甚至比母体还大，还可以产生新的生命。所以人类会认为自己的智慧可以达到大道，甚至超越大道的认识。所以产生了“制天命而用之”，“人定胜天”的观念。这些观念当然有其积极的意义，推动人类的进步。老子是知道的，并且也肯定的，但是老子是清醒的。不会狂妄到蔑视天道。老子也提醒人们，不要因自己的进步而忽略了自身的有限性和无知性。

最后，老子提出了人类应该遵守天道来行事的原则为玄德，就是遵循天道的行为。我们要努力创造，生之。我们需要养育和保护，畜之。我们虽然创造，但不能认为我们创造的东西就是我们的，生而不有（不独占）。我们做了，但是不能在心里上认为这个东西就是我们做的这个想法。为而不恃（不骄傲）。掌握了，不去任由自己的愿望去玩弄。长而不宰（主宰，玩弄）。做到以上五点，就可以称为玄德。就是通透并且按照大道来运行。就是行为合乎大道。成为圣人了。

这一章我们就解读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