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

    晟宝上学较早,两岁零两个月便开启了小班模式。小时候的她胖嘟嘟的,个头比同龄人高很多,举手投足像个男生,无比可爱人见人赞,至今我还清楚的记得老师第一次登记小朋友资料,在性别那一栏毫不犹豫的给她写下“男”,而那天的她分明穿着一条崭新的白色连衣裙。进入教室时她把胖乎乎的小手分别圈在我和李先生的手心。她怯怯的萌萌的眼神好奇的打量着周遭,小朋友们看见了她,都纷纷凑过来打招呼,她马上便开心的融入其中。那一刻我无比惊叹她的适应力且暗自高兴。谁知我高兴太早了。此刻的她也完全不知道,她已经踏上了漫漫人生路上最重要的第一步。

      那时候我们的家在七楼,下楼经过第一个红绿灯再穿过长长的一条繁华街道,在第二个红绿灯右转前行200米左右便是她人生中的第一个学校。 这条街道特别繁华热闹,只要她不开心我们说一句带她去逛街,她的情绪便可缓解。清晨可以看见很多孩子背着书包在穿梭的人群中。第二天送她去的路上,她不情愿的很疑惑问:妈妈,我的书不是昨天读完了吗?干嘛今天还要去学校?第三天清晨她开始不愿意下楼,第四天她哭闹的特别凶,连“带她去逛街”这句话都失去了往常的意义。第七天她把书包从七楼阳台偷偷的扔下去以示反抗上学。对她而言,去学校是她和爸爸妈妈分离的时刻。而她是那么的不愿意甚至害怕。毕竟那是一个才两岁的宝宝。

    现在我还仿佛看见她背着一个塞满了纸尿裤和衣服的五颜六色的精致小书包,号啕大哭的可怜巴巴的往前走,但她不断的回头张望,好像穿越一条无边无际的时空长河,她的视线和我凝望的眼光默默交汇着。我心疼的看着她小小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然后我的眼泪不自觉的如同洪水泛滥了。

      五岁半的她进入小学一年级,那一双小小的手仍旧喜欢圈在我和李先生的手心里,我们送她到教室门口,她高兴的和我们挥手再见。虽然旁边有小朋友在缠着父母不让离开。但她已经完全适应了校园适应了和爸爸妈妈的分离。原来一件事情开启之后,意味着更多事情的开启。我和李先生在回家的路上不断的深深感叹她已经长大了。才五岁半的她就不再如同我们想象中的那么依恋我们了。虽然那个高兴挥手的她是我和李先生希望的理想模样。多么矛盾幼稚的父母啊!

    读初中的时候,她要求自己走路上下学。哪怕是在有晚自习的初三。即使我无数次要求开车送她,她很有立场的拒绝了我。很明显,她在慢慢的开始学会了独立。而我每天只能站在阳台上目送她的背影。到了楼下她会回头朝我笑然后调皮的挥挥手示意我别望了。而我依旧会看着这个扎着马尾辫挎着单肩书包的小女生的背影消失在那个转弯的路口。这个少年,她的心里怀着莺飞草长的轻快欢欣,期盼自己快速长大。她一定在幻想美好人生的种种模样。

      进入高中后,她开始了新的寄宿生活。开学第一天,我和李先生在宿舍准备帮她整理床位,她自己一边忙着一边催促着我们可以回家了。高中生活是枯燥的。每两周回家一次。每次送她返校时,她自己把行李箱整理妥当,然后一个人提着下楼放入尾箱,因为她笑着说妈妈是一个太柔弱的女子,柔弱到根本提不动一个行李箱。这种粗活只能是她自己来承担。到达学校宿舍门口,她一个人搬下所有行李,朝我潇洒的挥挥手说:妈妈,回吧。拜拜。她的身影便混在一堆人群里,我坐在车内,用眼睛跟她的背影一寸一寸的往前挪。行李箱很笨重。她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抱着书本,闪入宿舍门口,倏忽不见。我一直在等候,等候她消失前的回头一瞥,而她很多次都没有。她已经明显的在勉强忍受母亲的深情。

    高考前最后一个晚上,她终于说:今天是我最后的一个晚自习,我希望爸爸妈妈一起来接我。此刻的她是一个需要仪式感的孩子。那个晚上她带着我和李先生在教室里逗留拍照,十七岁的少年,童年时期那个圆鼓鼓的可爱感已经没有了,棱角分明。她望着我的眼睛既有感情却又深藏不露。我们坐在她的座椅上合影。她留恋这这里的一切。这种情感让我很欣慰,多年以后她一定会记得这个特别有意义的晚上。而我和李先生也会感谢她给予了我们一个美好值得纪念的晚上。经过二楼时,我拉着她指着那条为高考加油的条幅感慨说:看,它让你也激动吗吧?马上就是高考啊。加油。她说:你不要用手去指,像个小孩子一样,你说就好了。我笑着说好。

    今年十七岁半的她开始进入大学。送她去学校的路上,我和李先生各种叮嘱,她一一应允着。因为疫情,家长是不能入内的。新生自行报道。到达学校门口,我还来不及拥抱一下,甚至来不及说点什么,一开车门她便被学长们连同行李被带走了,我忍着眼泪不顾周围的人群大声喊了两次她的名字,她回头了,我竟然哽咽到不知道说什么,学长趁机帮我俩拍了两张来不及一丝丝准备的合影。合影里我的眼泪还来不及擦拭掉。她手中的行李也还来不及放一边。但是这是无比珍贵的合影。于我而言。然后我就默默的站在合影的那个地方,她被学长带着走进校园,那个高高瘦瘦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口。剪了短发的她,更加的飒爽。很多人都说我们母女长相很相似,相似到两个人都有着一样的下牙缝。虽然她高出我很多,有时候俩母女聊天时我必须仰望着她。但如今我只能想象,她的内在世界和我一样波涛深邃,但是我进不去。就像她每次坐我的车,她喜欢戴着耳机,听她自己一个人喜欢的音乐。仿佛那是一扇门。如同她喜欢回到她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一样。我无法进入。

      中秋节她拍了一张学校的月亮发给我。角度特好。圆圆的月亮在国旗的映衬下。我当时便泪目了。那晚刚好和朋友喝了点酒带着好哥正在散步。我也连忙拍了两张月亮照片发给她。都说每逢佳节倍思亲,月圆之夜更加会勾起那种思念。毕竟这是她第一次离开我们这么远这么久。终于在半夜她发信息说这种想念让她哭了。很遗憾这个信息我在凌晨四点醒来才看见。没有及时回应。但我明白她的内心有着冰雪般的透彻。

      那一刻我想起龙应台在《目送》里说: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在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她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她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在凌晨四点我再一次深刻的体会到了。

      或许她那颀长的背影已经无数次的告诉我,她已婷婷,无忧亦无惧。她也时刻提醒我:真正的母爱无非就是在孩子年幼时给予强烈的亲密,在她长大后必须学会得体的退出。虽然我知道这很难。难极了。但是如果她会记得那段甜蜜的时光。尽管此刻我的眼泪已经不由自主的往下落。但我心中渐渐有一丝明白,如月光泄地。

      或许她用那颀长的背影已经无数次的告诉我,她已婷婷,无忧亦无惧。她也时刻提醒我:真正的母爱无非就是在孩子年幼时给予强烈的亲密,在她长大后必须学会得体的退出。虽然我知道这很难。难极了。但是如果她会记得那段甜蜜的时光。尽管此刻我喉头酸楚,眼泪已经不由自主的往下落。但我心中渐渐有一丝的明白,如月光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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