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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三辆轿车驶出市区,拐进并不很平坦的小路,蜿蜒行驶,很快就抵达一片山坳之处,在一幢森严的建筑门前停稳。鬓角发白的廖广德跳下白色奥迪警车,候在门前的看守所几名领导立刻迎上前来,坐在黑色奥迪里的韦伟也下了车,韦伟现在是莲城市市长助理,听说沙默回来探望郭家栋,也随之前来。林肯车门一开,沙默走出轿车,廖广德马上把几名所领导介绍给沙默和韦伟。之后,所长在前面引路,来到看守所接待室。
沙默环顾一下接待室,随便询问一些情况。其实,作为土生土长的沙默,对这个地方并不陌生。这个地方叫月明山,沙默一直对这个称呼有些不解。月明山地处城市东南端,正是日出的地方,可偏偏叫做月明山,估计与晚上月亮高悬于山巅之上有关系。中国传统文化中大凡美好浪漫的地方都以月名之,也可见中国古人对于月情有独钟。只是,这么美好的地方现在成为看守所,不免有些煞风景。
沙默说:“提起这个月明山,现在可是有些嘲讽意味啊!”
廖广德说:“可不是嘛,不过,我觉得还有另一层寓意,毕竟其中有个‘明’字,可谓弃暗投明,倒也有寓意!”
沙默点点头:“你这个老廖现在可了不得了,此番解释,颇有新意啊!”
正说着,门口出现一个面容清瘦的男人,正是郭家栋。
沙默急忙起身伸出手说:“老郭,我来看你……”
郭家栋见是沙默,先是一红脸,之后泪水涌出,伸出手说:“沙书记,不好意思,家栋给你们丢脸了……”
沙默一摆手:“事已至此,不说这些了,你在这里生活怎么样?”他坐回到椅子上。
“这方面还可以的!”郭家栋一边坐下一边点头。
“报告领导,”旁边的所长立刻说,“省市领导都有具体的指示,我们在法律允许范围内,尽量照顾好郭家栋的生活,前不久还专门给他安装了一台空调……”
“这方面没问题,我和韦伟都在莲城,别的做不到,照顾好老郭生活,还是可以的!”廖广德说。
“是啊,老廖和韦伟不时过来看我,让我很感动……”郭家栋朝廖广德和韦伟感激地点点头。
“哦,那就好,那就好,我是看你有些瘦了……”沙默有些心疼地注视着郭家栋说。之前郭家栋虽然不是大腹便便,但也算是腰腹浑圆,不似现在身体和脸颊明显瘦削。
“唉……”郭家栋叹息一声,“人到了这个境地,哪能心宽体胖啊!”
“那可不行,你现在考虑别的都没有什么意义了,懊丧、悔恨、甚至抱怨都没用,我看最主要的还是保全身体健康,平静等待最后的结果!”沙默推心置腹说。
“是啊,老郭,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就面对现实吧,别想得太多了……”韦伟也劝说道。
“是的,我明白,你们来,我很高兴,想当初我们四个举杯畅饮,何其快哉!可现在,我……”郭家栋扭脸擦拭眼睛。
廖广德朝几位看守所领导递个眼色,他们马上知趣地退到门外,并带上房门。
“你估计自己的事情会是怎样一个结果?”沙默见无外人,问郭家栋。
"黎士英肯定无期,我呢,估计十五年吧!"郭家栋沮丧地说。
“唔……”沙默点点头,又说,“嫂子去北京找过我……”
“我知道了,她让老廖给我带话了,唉,真不好意思,还要麻烦你出面,我清楚,这种事情不好张口的……”
沙默想了想说:“你别着急,养好身体,静候结果吧!”
“唉,都怪我当时鬼迷心窍,一失足成千古恨啊……”郭家栋重重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沙默注视他良久,严肃地说:“老郭啊,我倒不认为这是一时的糊涂,那东西碰不得的,早晚是回事,即使错过了那件事,还会其他事情上栽跟头,你也清楚,现在关于腐败问题社会反响强烈,上面也越来越重视,不断加大力度,这些年落马的人还少吗?所以,这可不是一时糊涂的事,我们还是要从自身找原因,是你自己不严谨,不廉洁,被人拖进沟里了,当初我劝你离开奉阳,就是怕你有今天啊……”
“我明白,完全明白,可那时就是想往上进一步,完全不顾一切……甚至,不惜伤害了你……”郭家栋双手抱头,痛苦地说。
沙默淡淡一笑:“我无所谓,你多少会了解我,我对于官职没有过于强烈的欲望,所以,不会过度纠结于是非恩怨……”
“不,我必须说,我郭家栋不是人……”郭家栋陡然抬头,“对你诬告不是我干的,但我知情,或者说也算是参与者,我没有及时提醒你,让你为此蒙受不白之冤,还辞了官,我有私心,就是想当那个市长……”
“什么,干那件事有你?老郭啊,老郭,不是我说你,这件事你做的确实不地道,你这不是拆中蛟的台吗?倘若那次把沙默搞垮了,你这一辈子心能静吗,还怎么好意思见我们几个?”廖广德有些气愤地说。
韦伟年纪小,不好批评郭家栋,但也气恼地瞥了郭家栋一眼。
沙默摇摇头说:“时过境迁,不提这些了,其实那时我就预感到这件事可能与你有关……,不过始终不明白,为什么采取污名化的方式?”
郭家栋双手抱头说:“黎士英说你处事清廉严谨,搞不垮你,只能破坏你的形象,把你挤走或者让你缄口……没想大哦,你主动走了……”
沙默淡淡一笑:“实际上呢,我还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感谢那次举报,让我得以用三年时间静下心来去促醒欧阳,对于这种人生际遇,我接受,你也不必自责!我们还是朋友,等你回来那天,我给你接风!对,还是我们四个!”
说完,沙默朝门外示意一下,廖广德立刻把所长叫进来。沙默对所长说:“我给老郭带了些吃的东西,希望你们能够理解,另外,给他存上一万元钱,也可以让他改善一下饮食……”
“领导放心,没问题,我们所里管理上还是很人性化的,会尽量满足羁押人员的日常生活需要,至于郭家栋,我们更会有所倾斜的!”
沙默点点头:“那就给你们添麻烦了!”又扭头对郭家栋说:“老郭,我们回去了,你保重身体,有什么需要就让所里同志通知广德、韦伟,直接找我也行,我们还是认你这个朋友的!”
说完,起身和郭家栋握握手,司机黄喆把一大袋肉类食品放在桌上,一个警官拎起袋子送郭家栋回监舍。
沙默看看廖广德和韦伟,颇为懊丧地说:“四个好哥们,掉队一个,看来,我们都要好自为之啊!”
廖广德和韦伟不约而同地点头。
出了看守所大门,廖广德和韦伟要陪沙默回国际酒店。
沙默摆摆手说:“不必了,我回去休息一下,还有重要事情要办,明天你们过去吧,我们深入谈谈!”说完上车,林肯车随即启动,疾驰而去。
注视着林肯车的背影,廖广德摇摇头说:“这沙默时隔三年,怎么突然回来了呢?不能单单为了看望郭家栋吧!”
韦伟把廖广德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另有原因……他可能回省里当省长!”
廖广德闻言,大吃一惊。在莲城官场看来,沙默已然是昙花一现,就此退隐,不会再出现在官场上了。
“而且,中蛟书记也要回来!”韦伟又在廖广德耳畔补充一句。
沙默回到国际酒店,套房里几个人正陪着欧阳若岫说笑。见沙默回来,立刻起身。沙默依次和他们握手。这几个人是芸和卓文,环和田野。欧阳若岫苏醒后,芸和环去过北京,陪欧阳若岫几天,欧阳若岫从她们的音容笑貌和往事追忆中,渐渐回忆起这两个闺蜜,虽然很多细节记不起来,但对于整个情况还是有一个初步的轮廓。刚才又见了卓文和田野,也很快记起了他们。
这也归功于沙默临行前几天,对欧阳若岫强化灌输相关往事,不厌其烦地讲述往事,描述可能或者必须接触的人的相貌特征,尤其是关于洛志伟,他更是绞尽脑汁回忆起一桩桩往事,讲给她听。欧阳若岫听得很认真,不时还会主动问一些细节,偶尔也会根据沙默的描述,想起一些东西来补充沙默的描述,令沙默如获珍宝,欣喜若狂。沙默之所以让芸把这些人找来,一是帮助欧阳恢复记忆,二是在办理离婚和领取结婚证时做个见证。
芸对沙默说:“领导,欧阳认出卓文和老田了!”
沙默惊喜地说:“是吗?那好,我来考考!”他坐在沙发上,指着站在窗前的田野说,“欧阳,你看那是谁?”
欧阳若岫眯着眼睛看看说:“田野啊,就是环的老公,咦,对了,他还叫什么来的……”她转动眸子回忆,似乎没有结果,便把目光移到芸身上。
芸机灵地朝她张了嘴巴做了几个口型,欧阳若岫突然一扭脖叫道:“老夫子!”
所有人一时惊愕,这个绰号是芸给田野起的,也是芸经常这样称呼田野,所以她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芸,居然喊出了这个绰号,不能不令在场人讶然。继而,都大笑起来。
芸用手指点着田野说:“怎么样,老田,这个绰号我起得有水平吧,连欧阳都能记得,你这个老夫子可要好好谢谢我呦!”
沙默高兴得快要流眼泪,又指着卓文问:“这位呢?”
“卓文呀,”欧阳若岫毫不迟疑回答,想了想又说,“他是干部呢,还能喝酒,等等……”她蹙起眉头,凝视片刻,有些失望地说,“他总是劝一个人喝酒,那个人不喝酒,那个人……”她眼眸瞬间幽暗下来。
所有人都知道那个人是谁,大家屏住呼吸看着欧阳若岫。许久,她最终还是没想起来,就像一个回答不出问题的孩子,扭过脸眨着美丽的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沙默。大家也都把目光落在沙默脸上。
沙默笑了说:“我们欧阳真厉害,想起了那么多,来,我们大家给你鼓掌!”套房里立刻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大家继续说笑,芸把沙默拉到欧阳若岫身后低声说:“办理手续时,洛志伟不会出乱子吧?”
沙默说:“不至于吧,我在电话里和他说的很明白,他也明确表态,保证顺利办理!不过,你这么一说,我还心里没底了,倘若他出尔反尔,倒是很难堪的!”他略带忧虑。
“你看这样好不好,先让洛志伟过来和欧阳见一面,避免到时候出乱子,措手不及,而且,还不知欧阳会有什么反应呢?”芸审慎地说。
“嗯!"沙默点点头,“很有道理!就这么办!你给他挂电话吧,不过,到时候,大家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
“是啊,我看这样吧,让卓文和老田回避一下,你我和环在场怎么样?”芸建议道。
“行!”沙默略一思考,点点头。
沙默确实忧心忡忡,但他忧虑的不是洛志伟,而是欧阳若岫。如果欧阳若岫认出洛志伟,并同意离婚,这件事便完满结束。问题是,倘若她认不出,便无法继续下面离婚和结婚的环节,整个事情就会搁浅,而他又无法继续等待。而且,这会留下一个巨大的隐患。洛志伟甚至包括所有人都随时可以据此向他发起攻击,郭家栋刚才的坦白,让他开始不相信任何人,包括身边的人。仔细想来,把人家的老婆养在家里怀孕,无论有何种背景和理由,都不足以解释得清,最后只能鸡飞蛋打,身败名裂。即使影响不到继续做官,可他又怎么好意思继续高高在上,指手画脚要求别人呢?想到这里,沙默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他有些后悔,不该让欧阳这么早就怀孕。可是,欧阳若岫已然把他当成自己的丈夫,那个晚上,她那充满爱意和渴望的眼眸让他难以推却。然而,就是那一夜缠绵,种下了一颗生命的种子。他记得欧阳若岫在车祸前前曾经说过,想为他怀孕。现在如愿以偿,他也欣喜万分。可现实却又如此严峻紧迫,咄咄逼人,让他不能不心思沉重,愁云密布。当然,即使到了最难堪的境地,也不过是告别政坛,带着欧阳若岫过上一种隐居生活。所以,他并不恐惧,只是觉得自己倘若败在这个方面,人生有些扼腕而已。
芸把几个人叫出去安排相关事宜,沙默坐在沙发上,注视着欧阳若岫,面色凝重。
这时,欧阳若岫朝他款款走来,站到他身边,把手伸进他的头发里慢慢地插来插去,充满柔情。
“你发愁了?”她问。
“哦,没有,想点别的事情!你坐下休息吧!”
沙默想站起来,但欧阳若岫按住了他,然后一扭身坐在他的双腿上,并且拉过沙默的一只手展开手掌,放在自己的腹部。沙默对她这个举动并不惊讶,她在他为某个问题冥思苦想的时候,总是这样坐在他腿上,尽管什么也不说,却给他带来无尽的温暖和自信,让他更加坚定和勇敢。
现在,欧阳若岫捧起他的脸庞,近在肤寸,鼻息相融,她伸长脖颈端详着他,看得那样细密专注,仿佛在阅读每一条皱纹,每一个毛孔。许久之后,她灿然一笑,轻轻拍拍他的脸颊,嘟囔一句:“你,是我的男人,我要你!”
说完,她缓缓起身,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坐下,依旧保持着一种优雅的姿态。
她的这句话来的突兀,让沙默一时一头雾水。这似乎是一种承诺,一种抚慰。可她为什么要说这个呢?这句话出现在这个情境之中,似乎颇有深意,耐人寻味,她究竟要表述什么呢?然而,对于一个记忆尚未完全恢复的人来说,又怎么会说出这种内涵丰富的话语呢?
沙默无法解释和理解这一切,呆坐在沙发里,懵懂看着欧阳若岫。
这时,房间门开了,芸闪身进来,低声说:“洛志伟来了!”
在这一瞬间,沙默突然意识到欧阳若岫的眉梢跳了一下,那是一种极其细微的颤动,只有凝神注视的人才会发觉。沙默心里凛然一颤,倏然蹦出一个念头:莫非欧阳已经记起了洛志伟。
芸身后进来的是环,环进入房间后马上把身子灵巧一闪,一个男人匆匆而入。
洛志伟先是朝坐在沙发里的沙默一弯腰说:“大哥回来了!”沙默木然看着他微微点头。
洛志伟马上又把目光缓慢移到欧阳若岫的身上。欧阳若岫背窗而坐,中午的阳光穿过薄纱窗帘落在她的背影上,形成一种光晕的眩晕感。光晕有些炫目,洛志伟略微闭上眼睛适应一下,然后才睁大眼睛直视端坐不动的欧阳若岫。
“欧阳……你……你醒了!”他有些不相信地说。
欧阳若岫没说话,像一尊雕像一样平静而沉稳,嘴角牵着一缕淡淡的笑意,凝眸注视洛志伟。
“认识我吗?知道我是谁吗?”沉默片刻,洛志伟继续问。
欧阳若岫依旧既不答也不动,注视着洛志伟,表情仿佛凝固了一般,只有鼻翼在微微翕动。洛志伟被这种嘲弄般的表情所激怒。他意识到,欧阳若岫已经认出他了,因为他很熟悉这个表情。之前欧阳若岫每每生气的时候,总会以这样的表情久久注视他,既不说也不动。他清楚这种表情的含义,就是一种鄙视和嘲笑。
他本想见到欧阳若岫之后,嬉皮笑脸地赔礼道歉,求她理解和宽宥自己。但这种表情和沉默他无法接受,他觉得,现在欧阳若岫没有资格这样对待自己,他们之间是平等的,谁也没有权利嘲讽或者鄙夷另一方,你出轨,我也出轨,你有自己的男人,我也有自己的女人,我卑鄙,你也未必高尚,所以,我不需要这种表情。但他知道,在这种情形中不能恼怒,可他又无法控制自己,他讨厌和恐惧那种表情。
“欧阳若岫,我再说一遍……”他停顿一下,压制怒火,“我是洛志伟!”说完,他把目光移到沙默这边,摊开双手,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动作。
“我知道你是洛志伟!”欧阳若岫终于说话了,她在说话之前抿嘴笑了一下。
“哦……”沙默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芸和环也不约而同地吁口气。
“恭喜你,你真的恢复记忆了!不过,我觉得你不应该那样看我!”洛志伟也轻松地说。
“我是记得有过这么一个人,我曾经把他忘了,忘得一干二净,可不知道为什么偶尔还是会记起这个人,尤其是听了一些关于这个人的故事,就更忘不掉了,那些故事让我好痛啊……在我昏迷的时候,这个人就领个女人住在我的身边,什么意思呢?羞辱我吗?在我昏迷三年后,还是这个人把我打发给另一个男人,自己逍遥快乐去了,这个人,我怎么会忘记呢?”
“欧阳……”站在欧阳若岫身边的芸轻轻拉了欧阳若岫衣服一下,示意她不要太激动。
“你讨厌我那样看你,可你让我怎么看你呢?我是伤害了你,但这并不影响我鄙视你!鄙视一个叫做洛志伟的男人!”欧阳若岫眼泪汩汩。
洛志伟尴尬地坐到沙发上,似乎想要说什么,沙默朝他压压手,他无奈地摇摇头。
“其实我早就记起你了,但我不愿记起你,我甚至恨自己恢复了记忆,无忧无虑什么也不知道该有多好,我这一生最幸福的就是这六年,有人呵护照料,有人心疼关怀,也有人在耳边唠叨说话,永远这样被人宠爱真的很幸福……”
“欧阳……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也让你鄙视……对不起……”洛志伟终于意识到自己彻底伤了欧阳若岫,多少也动了感情。
“我们之间已经不存在说‘对不起’这种关系了,因为我们都不会原谅对方,分手吧,我不说这句话,你也会说的,即使没有沙默,我们的结局也会如此……”欧阳若岫平静地说。
“可以,我同意!”洛志伟扭过脸去,片刻之后,毫无表情地回答。
芸马上把一份离婚协议递给洛志伟,洛志伟看也没看就签了字,欧阳若岫也在上面签了字。签过字后,欧阳若岫慢慢起身轻轻敲了敲腰部。
洛志伟马上一阵惊愕,盯着欧阳若岫浑圆的腰身说:“你怀孕了?”说完,又转向沙默,沙默平静地点点头。
洛志伟阴鸷笑了笑:“怪不得如此急迫地要离婚啊!”
“你不急迫,那个金鹭不是也挺着个大肚子吗?”芸丝毫不让,马上反唇相讥。
洛志伟无奈地笑了笑:“彼此彼此啊!”
“既然这样,志伟你看什么时候去办离婚手续,既然断了,就尽快了结吧,时间久了对谁都没有益处!”环说。
“行啊,我和大哥定好了,就下午吧!”洛志伟朝沙默点下头说。
“志伟啊,刚才欧阳说的那些你也不要有什么想法,事情已经到这这个境地,女人嘛,总是要倾诉的,你是男人,就担待些吧!”沙默平和地说。
洛志伟咧嘴笑笑,表示一种大度。
沙默继续说:“虽然你们分开了,但我还把你当个弟弟看,如果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我还会帮忙的,你也不要生分,是不是?”
“大哥,其实我一直很敬重你,对我洛志伟来说也是恩重如山,所以,很多事你也明白我都按照你的意思办,今天,我彻底明白了,欧阳心高气傲,我们在一起确实不合适,她累我也累,现在挺好,各得其所,所以,我也希望欧阳能够原谅我,毕竟我们有一个女儿!”
见沙默推心置腹,语重心长,洛志伟也说了心里话。沙默闻言,满意地点点头。
“那就下午民政局见,我和鹭鹭一起去,直接把结婚证也办了,你们别介意!”洛志伟站起身,又对欧阳若岫说,“欧阳,我再说一句,对不起!”说完,转身离开。
沙默叹息一声,仰靠在沙发上。突然又直起身子,注视着欧阳若岫。他又一次领略了欧阳若岫的缜密和狡黠,明明已经记起了洛志伟,却那么巧妙地掩藏,害得自己好一番煞费苦心,真是一个难以琢磨的女人。
“欧阳啊,你还记起了那些事隐瞒着呢?”沙默苦笑着问。
“是啊!”芸也笑嗔说,“你这鬼丫头总是那么有心计,我现在都怀疑,你这六年是不是都在装糊涂,心里明镜似的呢!”
沙默以为欧阳若岫会像以前一样调皮地吐吐舌头或者歪歪脖颈,以示一种女人狡黠的得意。可是,欧阳若岫没笑,倒是眼神忧郁看着他,然后幽幽朝他摆摆手。沙默便走了过去,欧阳若岫拦腰抱住他,把脸庞贴在他怀里,嘤嘤地哭了。
芸和环一见,连忙相互递了个眼色,一前一后离开房间。
来到金碧辉煌的走廊里,芸一撅嘴说:“这个欧阳,简直就是个魔头,洛志伟弄不明白她,我看也够沙默忙活的了!”
环用脚踩着厚软的地毯说:“嗯,这个欧阳啊,就是个人精,我们俩绑在一起也没她那精神头,还有你说的对,她就是个魔头,真没几个男人能够受得了她,不过啊,一物降一物,我看沙默就是那降魔的宝塔,不然她那么心高气傲,怎么就会这么死心塌地跟着其貌不扬的他呢,这可不是官大官小所能解释的,我看啊,他懂欧阳!”
芸叹息一声说:“这个男人啊,大概就是给矫情女人生的……”说完,又觉得话不太妥当,似乎暴露了自己,便转而说,“行啊,不管怎么说,她算是彻底醒过来了,这几年,可把沙默折腾够呛啊!”
“真男人、好男人、伟男人!”环翘起大拇指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说来,欧阳还是很有福份的……”环还想再说几句,见芸脸色不对,便戛然而止。
套房里,沙默抚摩欧阳若岫头发沉声说:“哭吧,我理解你,离婚是一种失败,对于一个优秀女人来说更是如此,尽管未来会更好,可谁又愿意失败呢……”
他本以为欧阳若岫会悲伤一阵子,没想到,话音刚落,她突然抬起头来,擦了擦眼泪,然后破涕为笑。
沙默愕然,惊讶地问:“这是什么情况?风云变幻也太快了!”
欧阳若岫娇柔一眨眼说:“你都理解了,我还哭啥呀!”
“哦,明白了!”他一拍脑袋。
此时,沙默恍然大悟。陡然想起李白的《怨情》诗: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原来,女人哭泣不一定缘于悲伤,而更多的是因为不被理解。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