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完全起源于我无意中在某处见到的少女黛博拉(Deborah)的头像图片,正是那经典的黛博拉练舞的片段,少女回眸发现墙孔中偷窥小贼时的面容,她那深邃而含情的眼眸,优雅的抬头,故作不知的捉弄神情,精致的面容,简单的束发,深深地、深深地,打动了我,占据了我。像朋友们多方打听图片出处无果,最终还是借助百度搜图找到了她的出处——《美国往事》,一部1984年的老电影,相距35年,她是否已垂垂老矣?
四小时的片长,我花了一整个下午安静地看完,并在黛博拉之舞处录屏反复多次欣赏。然而观完本片给我带来的感受无多欢喜,而是残酷、破碎、痛苦,甚至于不是遗憾这类回忆主题常见情感,深沉的苦痛盖过我从中感受到的其他情感,以至于那么美好的黛博拉之舞所带来的心灵愉悦都被掩盖。我之所以感受到影片的蕴含的残酷与痛苦,是因为我在人物细微的神态言语以及一些看似正常却特别的细节里发现了身兼导演与编剧双重身份的莱昂内的隐藏剧情,比如黛博拉并不是仅被男主面条(男主就叫noodles)追求,甚至于当时在黛博拉练舞时偷窥的小贼也不仅面条一人,在面条阳光下的影子里,藏着另一个隐忍压抑的爱情故事——麦克斯(Max)对黛博拉的追求。
影中人——麦克斯
麦克斯在剧中是个很迷的角色,莱昂内设计这个角色可能比男主面条更上心,或许他给麦克斯塞一个患有精神病的父亲就是为了圆自己对麦克斯一些看起来不合理不合情的剧情安排。我说麦克斯角色迷,是因为他可能是剧中除了胖摩最爱面条的,远远超过黛博拉,然而他亲手算计了面条,让他陷入长达35年的深深内疚与痛苦之中。我个人认为,在麦克斯心中,面条可能是他理想中的人生形象:有勇有谋,重情重义,血性方刚,具有男性的力量美与魅力感。尤其是,当面条奋不顾身地拿把折刀扑上去刺杀持枪打死“坏男孩五人组”中小家伙的流氓头目时,麦克斯那凝固的脸上的惊讶与羡慕。他惊讶于面条的舍身,羡慕并折服于面条果断为兄弟报仇的血性魄力。但他没法做到,因为他是麦克斯,他总是先考虑自己,他有自己的野心与图谋,这更使得他无法激起为友情而舍我的冲动。
现在我来讲讲我所见到本剧隐藏剧情——麦克斯对黛博拉的追求。最先引起我注意的是黛博拉跳完舞后出门上演讲课的情景,从偷窥的厕所逃出的小贼面条远远望见玻璃窗外的黛博拉在拒绝一个人的邀请:“抱歉,我今天不能去,明天见。”那个人是谁,如果无关紧要为什么安排这一幕?
剧情继续往下走,追上黛博拉却被一番嘲笑的面条和小弟们先去烧了一个报摊替流氓头子催债,又守在酒馆外欲打劫一个醉汉的怀表,却被坐马车而来的麦克斯中途截去。徒劳无功的面条回去上了个厕所,出门却正遇下马车卸家具的麦克斯,这自然使得面条怒气冲冲。然而麦克斯早发现了远处走来的面条,顺手取下马车上的相机做出拍照的姿势,不甘示弱的面条转身弯腰用屁股对着相机挑衅道:“给我洗六张!”这时麦克斯的话非常的耐人寻味:“把裤子脱了,我再给你洗一张。”面条生气地上前逼问:“再一张,你什么意思?”麦克斯甩了一句”That’s a long story(说来话长)”便立马转移话题了。但是有心的观众一定记得,黛博拉舞罢故意在小贼眼前更衣,而在面条追上黛博拉被她数落是只她见到就想吐的肮脏蟑螂时,面条反驳道:“见到我就想吐,那你为什么show me your tush?”莱昂内的这个安排,不由令人怀疑是否暗示麦克斯作为小贼2号也在某个角落偷窥了黛博拉之舞。
肯定我猜测的是下面的场景,在黛博拉练舞的仓库里,黛博拉为面条念《圣经》并与之接吻,然而黛博拉听到厕所响声很自然地看向了那个偷窥孔,这熟练让人感觉早在面条之前黛博拉便知道那个偷窥孔,也意味着面条并不是偷窥黛博拉第一人。在黛博拉的惊呼声中,偷窥的小贼2号仓皇逃窜,面条冲进厕所找人,而黛博拉却只是站在原地注视偷窥孔,神情像是在思索刚刚孔中的目光属于是哪只小贼。在面条听到Max传来的口哨确定刚刚是Max时,黛博拉冷峻的脸上轻蔑一笑:“啊,原来是他啊。”她一点也不意外。由此,我们不难推断,麦克斯可能在面条之前便接触过黛博拉,至少黛博拉之舞时他和面条都在场,黛博拉舞罢遇见守在门口的麦克斯并拒绝了后者的约会邀请。而在黛博拉和面条接吻时,麦克斯很有可能是故意弄出声响打断他们,出于嫉妒,或是爱的占有欲,或是他膨胀的自尊心。
或许大家觉得这少年时段的三段情景并不足以说明麦克斯对黛博拉的确抱有隐秘却热切的爱,我们不妨来看这几段15年后的情节。面条因替小家伙报仇杀人入狱15年,出狱后在庆祝会上和阔别多年的兄弟们畅叙旧情,这时,黛博拉出现了,而最先注意到黛博拉的不是男主面条,而是麦克斯。麦克斯注意到黛博拉的瞬间非常值得人揣摩,正在和兄弟们高谈阔论的他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人都愣在那儿了,呆呆地注视着黛博拉。这或许是在暗示麦克斯对黛博拉的感情,意中人的突然出现一下子把他心神从谈话中拉了出来。而更直接的原因是他原以为黛博拉不会出现在此处,从后面面条和黛博拉的谈话中可知,牢记面条出狱日期亲自把他接回来的麦克斯,并没有把面条出狱的事情告诉黛博拉。黛博拉的突然出现令他惊讶,并陷入阻止面条和黛博拉相见重燃旧情失败的不知所措中。紧接着便是面条与黛博拉的二人相聚,兄弟们识趣地离开,黛博拉的哥哥胖摩还调暗了灯光,并指示乐队演奏黛博拉练舞时的曲子,浪漫味十足。然而,两人仅仅谈了两句话,一句问候一句赞美胖摩而已,镜头一切,麦克斯悄悄地推门返回,结合紧接着两人谈话中麦克斯没有告诉黛博拉面条出狱的信息,莱昂内到底想表达什么,不言而喻。接下来仿佛十五年前的情景重现,黛博拉和面条越聊越僵,但当两人无言,四目久久对视时,亦如往昔,埋藏在灵魂深处的情感冲动似乎又要冲了上来。此时镜头一切,是麦克斯阴沉似水却也深情压抑的面庞,同样久久凝视,同样亦如往昔,他唤走面条打断了两人的进一步的交流。通过这两段相似情景,我也能肯定十五年前那次麦克斯的确是一直暗中观察黛博拉与面条,并在双方接吻时忍无可忍故意出声打断,也因此十五年后他能准确预判在那二人即将情浓相拥接吻时将此阻止。
接下来的这段隐线剧情主要是我个人理解,剧情里面完全可以用麦克斯他们家族有精神病史解释其行为。这便是本剧最残酷的那段剧情,倾尽心力为黛博拉挑选最华丽餐馆作为二人约会地点的面条被黛博拉冰冷的个人理想击碎了全部热情,在回去的计程车上,他侵犯了黛博拉,宣告他自己曾经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情的破碎。而隐线剧情就在铸成大错后自我堕落的面条回四人组屋子时,当时屋内气氛很奇怪,无人发声,大家都在小心翼翼地观察麦克斯和面条的神色。当肥摩将记载面条不在这段时间他们作为的报纸给面条看时,我发现这居然是镜头的远处,而近处的麦克斯频繁的吞烟吐烟、擦鼻抖腿,似乎焦躁激动。在面条疑问为何不带他一起做时,麦克斯直接爆了粗口指责面条借鸦片麻醉自我的丑态。面条悻悻地让大家不要管他的事,麦克斯直接从他的教皇御座上跳起指着面条厉声说了这样一句话:“我们向来同甘共苦,不受女人牵累,这点你也知道,不是吗?”很明显兄弟们都知道面条求爱被拒,但是麦克斯如此的焦躁激动实在耐人寻味。接下来的麦克斯的举动更是反常,面条看着他们带回来的便宜女人卡萝顶嘴了一句:“你和她同居,还告诉我别沾上别的女人?”麦克斯冷笑道:“我根本不在乎她。”一旁尴尬的卡萝出言想提醒麦克斯,却被麦克斯立即回身粗暴地打断,一连五句混着脏话的”shut up!”,一句比一句暴躁,好似鼓槌狂风暴雨般猛锤鼓面,怒气宛如积攒已久的火山喷发,使他满脸涨得通红,颈部青筋暴起,连他的兄弟“直眉毛”都被吓得不知所措。这一波发泄完的麦克斯舒了口气,又一连问了面条三句“你想我把她赶出去是吧?”他根本不等面条回答,甚至自己话只说了一半就再度爆发,指着门口逼视卡萝以更盖过之前的怒气连吼三声滚出去。卡萝负气离去,这时麦克斯看着兄弟们说了这样一句:“想说我拿女人没辙?”,他如释重负般地笑了,兄弟也开怀地笑了,斜眼吹起了口琴,悠扬的旋律在空气中回荡。
在这里我疑惑的是面条回来时麦克斯为什么会那么暴躁易怒,当然这完全可以用他家族精神病来解释,但我前面说过,我觉得莱昂内给麦克斯安排精神病的父亲只是为了掩饰麦克斯一些反常举动,这些举动或许就涉及到隐藏剧情。联系到麦克斯的偏执性格与前面的情节,我有了个大胆的推测:同15年前一样,在面条与黛博拉约会之前,麦克斯已经约见了黛博拉,但是同面条一样,他被黛博拉执意去好莱坞追梦的冷漠击碎了全部的热情。只是他这样的人,总是把自己的失落面、隐私面藏在影子里,压抑情感与冲动,人前依旧是呼风唤雨的黑帮头头Max。考虑到面条接黛博拉去约会餐馆时黛博拉来时的匆忙,面条那句“等了我一辈子了”或许不仅仅是句情话,他真的等了很久了。当然麦克斯更早几天约了黛博拉也不是不可能。这便能解释麦克斯对卡萝无端发怒的情景,同样是一往情深被辜负的怨愤,面条在侵犯黛博拉时发泄了出来,而麦克斯将其宣泄在了卡萝身上。只是不同的是,面条做下了无可挽回的事,从此只能陷入对黛博拉的深深愧疚和懊悔中无法解脱,麦克斯却可以重整情绪,在阴影中细心谋划,最终得到黛博拉。
看过影片的人绝对不会忘记老年麦克斯初次登场的情景:在暗红色的阴影中,一个鬼魅般的身影慢慢浮现出来,红色玻璃窗被推开,露出老麦克斯阴沉的面庞。这魔幻般的情景摄人心魄,却是紧挨着老年面条重见老年黛博拉的镜头,个中意味,不言而喻。在面条与黛博拉的交往之中,麦克斯永远藏在阴影中密切关注他们。
讲完麦克斯追求黛博拉的隐藏剧情,我们再回来分析麦克斯的人物形象,这必然得谈谈麦克斯与面条关系,他们和黛博拉三人构成了整部影片情节与情怀的主体。上文我已说到面条可能是麦克斯心目中理想的男性形象,他羡慕于此却也无法成为这样的人。这里我打算讲讲这种复杂情感带来的衍生情感。首先正如上文提到的,麦克斯可能是剧中最爱面条的(除了肥摩,肥摩是面条真正的朋友,而麦克斯是把面条当成自己真正的朋友,偏偏他会为了本人利益算计朋友),这份爱,至少这份爱中的关怀成分,是黛博拉远远比不了的。大家请看如下几个场景:
一、面条15年后出狱那天,是麦克斯开车去接的他,而不是其他兄弟更不是黛博拉。麦克斯除了给面条个深情拥抱,甚至在车后座安排了一位女郎,给这位15年未沾女色却已长成健壮男人的老友享受,从这个有些涉及隐私羞耻的用心安排,我们可以看出麦克斯对面条的上心与亲密。结合十五年前面条入狱时麦克斯久久的凝视,看不见面条时双目无力抬起的茫然失落,我们似乎可以感受到他多么在意面条,而这十五年后的重逢,他又是多么的期待激动。
二、坏男孩五人组利用盐偷运走私捞到第一桶金时,面条激动地要与麦克斯拥抱,结果二人双双落水。浮出水面的面条惊慌失措地四处大呼“麦克斯”,麦克斯却悄悄从小船那一边爬上,对着刚反应过来的面条捉弄地笑道:“如果没有我,你可怎么办?”这句话也许是理解他们关系很重要的一句话,它是麦克斯对面条真正友情开端的见证,不单单理解为麦克斯认为面条需要依赖自己,更可以进一步理解为麦克斯十分希望和面条在一起。这一点我是从后面两段情节推测出来的,剧中两处面条与麦克斯产生分歧并有闹僵趋势时,麦克斯都会主动对面条提出去游泳的建议,我认为这是麦克斯挽救友情的方式,他希望通过游泳让二人重温十五年前两人落水时的温情。尤其是第二次,面条拒绝政客的提议与兄弟们发生了严重分歧,居然有兄弟当场直接劝麦克斯甩掉面条这个拖油瓶。面条留下一句想去弗洛里达海边走走的话便径直离开,却在刚下电梯时撞上了赶下来的麦克斯,麦克斯组织了下语言,方才表达自己也想去海边游泳的意愿,两人一笑泯嫌隙。麦克斯真诚地笑了,拍着面条的肩一起出发。由此可见,麦克斯在坏男孩四人组中,其实当真正兄弟的只有面条,两人有了分歧,他便想着通过一起游泳重温旧情来解决,兄弟们间有了矛盾,他也第一时间赶到面条身边,选择和面条一起。
三、麦克斯的孩子叫什么?叫“大卫”。请注意这个名字,面条的真名——大卫·亚诺森,剧中一共只出现了三次。第一次是十五年前黛博拉对小贼面条的嘲讽:“Go look at yourself,David Aaronson.”第二次是35年后老人面条拜访兄弟墓地时,墓园墙上以他名字纪念兄弟的铭牌,那是麦克斯做的。第三次则是老年黛博拉向面条介绍麦克斯的儿子——“他的名字叫大卫,就像你的名字一样。”莱昂内似乎生怕观众注意不到这点一样直白。我们都知道,父母给自己孩子取名都是非常庄重的,常常寄托自己对孩子最美好的情感,有些父母会将自己最刻苦铭心的爱人名字成分放在孩子姓名里。麦克斯的孩子是他与一位富商千金所生,取名与他后来的情人黛博拉无关,将这位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儿子(剧中确实是少年麦克斯的演员演的)取以面条名字,其中真情与怀念意味可见一斑。
但是这份由隐秘的羡慕崇拜滋生出的友情也同时滋生出了阴影中一些见不得光的情感——嫉妒、无端的报复欲、侵占欲。可能由于他太想活成面条那样,麦克斯似乎对面条的一切都有种占有欲,或者说对自己认为属于自己的东西的控制欲,这点从他十五年前后两次打断面条和黛博拉的约会可以隐隐感受到。另外,还有一点很奇怪,面条求爱失败回来时嘲弄了卡萝一句,卡萝立马回击道她现在只和麦克斯欢好,也许大家会觉得这只是女人打嘴仗的辛辣,可问题是上一个场景重遇坏男孩四人组的卡萝还是想和他们一起大被同眠的荡妇,现在却只想当麦克斯的忠贞女人,难道麦克斯有着使荡妇自我改造成良家妇女的崇高人格魅力?自然说不通,我个人认为,这主要是麦克斯对卡萝的要求,他对这个女人有独占的欲望,这与之前他的做派完全不同,毕竟佩姬他都是跟兄弟们共享的。那难道是出于爱?这更像个笑话,麦克斯当着卡萝和众兄弟的面说过他一点也不在乎她,并且暴怒地赶卡萝出门。结合他们第一次遇见卡萝时,麦克斯撞见面条与卡萝欢好时阴沉的脸色,我推断麦克斯独占卡萝纯粹是一种隐秘的嫉妒,由此想将这个女人从面条手上夺为己有,似乎这能让他产生一种类似报复成功的快感。我不太明白这为何嫉妒,不过结合与佩姬欢好时一旁坏警察对麦克斯生育功能的嘲讽以及在黛博拉家门口麦克斯被流氓头子一拳重击下身的痛苦神情,莱昂内也许的确在暗示什么。
麦克斯对面条的这些负面情感最终爆发在他对兄弟们的算计上。时代变了,禁酒令解除,酒类走私就自然做不下去了,他们的旧日子无法再持续。得知这消息的麦克斯愁容满面,他在沙滩上画了联邦储备银行的简笔画,对面条说这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做了这笔最大的买卖他们就可以圆满收工。面条打量了麦克斯几眼,淡淡说道:“You are really crazy.(你真的疯了)”麦克斯瞬间暴怒,他打碎了面条的玻璃饮料杯,一个人走向海滩,踩着海水不断踱步。残阳晚照,鸥鸟嘈杂,原本欲做最后一搏的疯狂渐渐蜕变为算计兄弟使自己得以改头换面重生的冷酷,由背叛、嫉恨、自私、恶意交织的阴谋就此展开。
深知面条为人的麦克斯故意诱导卡萝给面条提议向警方举报兄弟们,只要他们四人组都进牢里关着,就不能够抢劫银行送死了。面条经过痛苦的思索终于决定为了兄弟们能活着而举报自己一伙人的抢劫计划,但是麦克斯并不想让他去送死,他和警方有勾结,按他的剧本参加抢劫的兄弟都会被打死,而他则假死脱身,所以他故意在面条打完举报电话后击晕了他。大家也许会觉得是因为当时面条又一句”You are really crazy.”激怒了麦克斯,他才发疯一般打晕了面条。其实不是,麦克斯在击晕面条后脸色就恢复了平静,他甚至还擦了擦嘴。老年麦克斯在老年面条再一次回复:”You are really crazy”时也说过:“你在很久以前也对我所过这句话,但当时我甚至清醒的很。”那么麦克斯为什么不让面条去其他兄弟一起送死?这其实是他对面条最狠毒的报复,越隐秘的情感爆发起来便越强烈,那十五年来藏在影中的嫉恨、恶意、占有欲交织成了麦克斯自己也无法挣脱的绞绳,此时此刻将他绞缚得简直要窒息。他故意想让面条活着承受误以为自己害死他和兄弟们的痛苦,让他余生永远活在愧疚懊悔之中无法解脱。也许是报复面条一直过着自己的理想生活,而他认为那是他麦克斯应有的东西应有的生活?毕竟面条从未对不起麦克斯过。也许莱昂内给麦克斯安排一个精神病老爸真的是个好解释。
“我毁了你的一生,我一直住在你的地方,我夺走你的一切,我夺走你的钱,我夺走你的女孩,留给你的只是三十五年的悲痛,因为你误以为你害死了我。”如果大家想感受以下麦克斯给面条造成多大痛苦的话,回想一下片头,那刺耳的电话铃声响了多久?从7分50秒一直响到11分40秒,从面条沉沦鸦片馆的场景转到“坏男孩三人组”被击毙的场景,再转到麦克斯给兄弟们开最后派对而面条偷偷报警的场景。几乎四分钟的不断的报警铃声就跟这片子近四小时一样漫长(仅仅指时间),这份懊悔的苦痛,深深地打垮了面条。黛博拉击碎了面条一切的热爱,麦克斯摧垮了面条人生的信念,以致于他不得不借助鸦片来沉沦自己,缓解痛苦。一个人如果失去了爱,失去了人生信念,没有了发展人生的兴趣,那人生又怎会有意义呢?最后得知所有真相的老面条那句“眼看着一生的努力化为乌有,最令人痛心了”又何尝不是他自遇见黛博拉和麦克斯50年来的真切感受呢?如果大家想更深切感受一下这种痛苦,请回忆下片末,场景切回了青年面条前往鸦片馆的那一幕,那是他最痛苦的时刻,在鸦片烟的迷幻中,他给我们露出了一个夸张的尽显痛苦麻木的笑,而影片在这个定格的镜头中结束。可以这么说,经过爱人、兄弟双重打击的面条失去了人生信念,沉沦在了鸦片烟的迷幻之中,他的生命不再发展,定格于在这个持续的镜头,唯痛苦永远持续。
对于不愿解脱的人来说,时间并不能冲走一切,老年麦克斯走出了那对面条那些嫉恨的阴影(也许因为他把嫉恨面条的东西都夺为己有了,不过这不该是经过岁月洗礼的老年人的心态),但是对面条的感情却历久弥新。假死35年来,他化名贝利,从商入政,并使得黛博拉成为他的情人,财富、权力、感情,他似乎都得到了他想要的。但是他一直忘不了面条,对自己算计面条的事耿耿于怀,在要被调查会调查在劫难逃之时,他找回了面条,希望面条能杀了他,让自己能还清欠面条的债,他只愿死在面条手里。他一如50年前那样拿起那个他从面条那里得到的怀表,报了时间,告诉面条当遭到朋友背叛时就该还击,所以,动手吧。
但是面条拒绝了他,面条给自己选择了并不残酷的记忆:多年前他有个好朋友,他为了救他而检举他,害得他丧命,但那是他想要的。他们情同手足,后来互生嫌隙。然而麦克斯并不愿意原谅自己,在面条离开宅邸时,他走出宅门与面条深深对视了一会,然后,他在面条面前,缓缓走向路边的垃圾清障车,消失在了垃圾车后旋转的滚齿之中。当那垃圾车驶过时,车上一大一小两个鲜红的“35”涂装尤为惊心,让我意识到,这35年来,受煎熬的并不只是面条一人。
然而他对面条人生的摧毁是无法挽回的,他欠面条的债是无法还清的。当那些阴影中压抑的情感被一一满足,留给他的只有心灵深深的空虚。即使理想抱负都得以满足,也填补不了失去的真情,这点黛博拉也一样。试问走出面条阴影这35年来,那只他一直珍藏的两人初见时的银怀表,可否慰藉他对面条的怀念,可否抚平他背叛友人的愧疚,可否让他有一日得到真正的快乐?
绽放不出的花朵——黛博拉之爱
爱好浪漫的人们也许遗憾于剧中黛博拉与面条的爱情的破碎,痛心于他们的爱情最终竟然以那样残酷的方式结束。虽说有些爱情注定是无果之花,可花朵绽放之时终究是美的,偏偏黛博拉的爱情连花朵都绽放不了,困死于花苞。这究竟是为什么?明明面条那么爱她,她似乎也对面条有意思,不然为何与他仓库接吻?在我看来,她与面条没能走到一起主要原因有二:其一,面条不是她心目中的真爱,因此她只能对面条的爱做有限的回应。其二,她有自己的理想追求,凡事皆以她这计划内的事务优先,其中并不包括面条。(这对面条来说真的是太惨了)这两原因使得黛博拉始终无法积极回应面条的爱,最终导致了两人爱情的幻灭。下面我会根据剧中情节一一分析我的结论和黛博拉的形象。
首先,黛博拉是有着远大理想抱负的人,年纪轻轻却对未来有着清晰的规划,她会选择在仓库中练舞而不是给家里餐馆帮手,而练完舞她又马上去上演讲课了,这两门课自然是对她当大明星的梦是有很大帮助的。不知大家是否注意到黛博拉上完课回来时背在肩上的舞鞋,这个细节堪称莱昂内描绘黛博拉形象的点睛之笔,他让我们知道,黛博拉是个高贵的人,本身芭蕾舞便是优雅高贵的体现,无论处境如何,黛博拉都紧抱梦想。而街头混混面条显然与她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或许,故意在偷窥小贼视线下更衣,便是黛博拉表达对这种下流行径嘲讽鄙视的方式。毕竟如她所说:“我是给蟑螂看的。”
由此,显然,小混混面条不会成为黛博拉的真爱。也许大家会问那为何黛博拉在发现面条尾随时会给他留门,这难道不是爱的表现吗?我也不太明白,也许是同情,由此产生一些关怀,毕竟明知有人喜欢你的话除非铁石心肠之人谁都不会无动于衷。也或许黛博拉是希望面条堂堂正正地进来见她,而不是只会偷窥,这是一种期望,期望面条能赢得他的爱。这点可能在黛博拉给面条念《圣经》时比较好感受到,那是她根据《圣经·雅歌》自己现场编的诗。你听,黛博拉凝视着面条念到:“我的他脸蛋白里透红,古铜色的皮肤,双颊圆润,虽然他自去年十二月就没洗过澡。他的双目有如白鸽的双眼,他的身躯白皙如象牙。他的双腿如大理石柱,在肮胀的裤管里孤立着。他可爱极了,但他永远是个小瘪三。所以他永远不会是我的爱人,真可惜!”很明显,这自行创作的交织着理想与现实对比的诗包含着两种意思:其一,面条不会是她黛博拉的爱人。其二,她希望面条能真正摆脱现在生活,成为她理想中的样子,赢得她的爱。但同样很明显,面条不能,所以在麦克斯叫走面条时黛博拉会那么冷漠地说:“Go on,run.Your mother’s calling you.(去吧,你妈妈叫你了)”这话不无嘲讽意味,因为黛博拉认为面条跟麦克斯走是继续堕落当他的小混混,不可能再成为她心目中的爱人了。
十五年后也是同样的情景,黛博拉再次对面条说道:“Go on,Noodles.Your mother’s calling you.”只是,十五年前我们可以看到黛博拉目送面条时强板着的冷漠的脸上似乎有一丝的难过遗憾,如今却只有一句“很高心见到你,面条”和一个挤出来的生硬的笑容。黛博拉对面条的爱的期待十五年前就结束,不过念段诗的时间。那昙花一现便被大家当作爱情的接吻,不过四目久久相视时灵魂深处的激情挣脱了理性的束缚罢了。
也许大家会认为我这观点过于绝对,我的论证很简单,两个场景一段话。场景一我个人认为残酷程度堪比面条车上侵犯黛博拉,只是其中残酷成分并没有都直接表现出来。且看剧情,面条追上偷窥其与黛博拉接吻的麦克斯正和他一番理论,流氓头子突然带手下把他们堵起来一顿暴揍,因为他们抢了流氓头子一部分生意。二人都被揍得头破血流,惨不忍睹。流氓们撂下警告之后扬长而去,满头是血的面条拖着浑身伤痛趴在黛博拉门上,无力地哀求道:“Deborah,open up the door(黛博拉,快开门)”一遍又一遍,没有回应。因为黛博拉在他来之前将门锁了,钥匙转了一圈、一圈、一圈、一圈,当镜头移至面条时听声音还转了第五圈第六圈。一门之隔,面条凄惨地哀求,黛博拉则靠在门边墙上,高傲地昂着头,冷漠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感情波动,一丝也没有。这个黛博拉板着脸的镜头长达17秒,告诉我们她的理性已经回归,她彻底将面条归类为小混混,彻底失去对面条的期待,彻底将面条赶出心扉。“世上不会有人比他更爱我了,可他只是个小混混,所以他永远不会成为我的爱人,多可惜!”因为期待而留门,自然也会因为期待失去而锁门。她自己给自己和面条之前制造了面条无法逾越的鸿沟,所以她的爱永远不会开花,因为不会有人能让她感受到超过面条的爱了。
但这场景最残酷的地方在于,黛博拉为何能准确地恰在面条到来之时开门,为何她一点不意外面条的头破血流。解释只有一个:她全程目睹了面条被流氓们打得死去活来的惨景,并且无动于衷,无动于衷。哪怕地上那个痛苦翻滚的是最爱她的人,她也无动于衷,无动于衷,因为他只是个小混混,他永远也不配赢得她的爱。这便是少女黛博拉,她锋芒毕露的理想追求,造就了她果断决然的选择,孕育了她残酷克制的极端理性。
一段对话,发生于黛博拉和面条十五年后第一次相见:
面条:“麦克斯没有告诉你我今天出狱吗?”
黛博拉:“没有。”
面条:“你自己记着了?”
黛博拉:“不,是胖摩,永远是他。”
面条:“好吧,不管怎样,你是来欢迎我回来的吧?”
黛博拉:“我仍住这儿,我正要出门,我哥说我该和你打个招呼。”
面条:“我希望不是你哥逼你的。”
黛博拉:“不是,欢迎回来,面条。”
显而易见,黛博拉并没有把面条放在心上,甚至来见面条都是在哥哥劝导下顺路来的。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黛博拉出现时是在补妆,而不是出门前就化妆好。女为悦己者容,黛博拉为面条打扮自己程度充分反应了如今面条在她心中的分量。我没记错的话,寥寥几笔而已。
场景二,这是令人窒息般的绝望情景。面条花重金租下了一个海边华丽餐馆,只为让黛博拉选一张自己最喜欢的桌子,那里只有幸福的他们。入狱十五年来,他时刻思念着这个女人,迫不及待地想把自己的一切向她倾诉,他想让在这个晚上变成童话,想向她坦诚所有的爱……但两人话不投机,面条仅仅试图打开话题黛博拉就与他争论了起来。
黛博拉:“凡事都有计划不好吗”
面条:“那我在你的计划里吗?”
黛博拉:“面条,你是曾经我惟一在乎过的人。但你是那种会把我锁在屋子里,然后把钥匙扔掉的人,不是吗?”
面条:“是,大概吧。”
黛博拉:“问题是我不在乎。”
面条:“所以呢?”
黛博拉:“所以我继续朝着我的目标走。”
面条:“什么目标?”
黛博拉:“到达顶峰。”
面条:“你现在的语气就像麦克斯,你们两太像了,所以你们不喜欢彼此。”
黛博拉:“你是想要我离开吗?”
这段对话中黛博拉为自己拒绝面条的爱找了个新的理由:面条的爱占有欲太强,会限制她的发展。这点存疑,可能她真正拒绝面条还是因为十五年前的原因,只是现在面条已经是黑帮头头,再不是当初小混混了,她无法再以以前的理由拒绝面条了,更何况麦克斯的控制欲绝对不比面条低,她却依偎在后来的麦克斯怀里。当然她仍毫不在乎面条的爱,她毫不动摇地继续追求她的理想,面条并不在她的计划之内。
之后或许为了缓解尴尬,黛博拉主动邀请面条跳舞,但他们的舞蹈真的让人感觉很空洞。两人面颊相贴,镜头给我们看的是黛博拉的脸,这是面条看不见的黛博拉在这场约会中真实的脸:敷衍无神,完全心不在焉,枯燥的脸上全无感情,说明她对面条的感情也是心不在焉,无动于衷。面条的极度深情只让观众们感到深深的无力感与距离感。
饭后,面条躺在海边向黛博拉倾诉衷肠,他甚至还回诗一首,告诉她“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但这诗晚了,晚到了15年,因此什么作用也没有。黛博拉告诉他她要去好莱坞发展,她答应他的约会只是为了告诉他这个消息。她要离开他。
一切的热情都被击碎,一切的情话戛然而止。
接下来是电影中最受争议也是最残酷的一幕。惨遭打击的面条犹如雕塑一般坐在计程车内一动不动一言不发,黛博拉小心翼翼地靠近想给他一个慰藉的吻,但是面条不接受,他以他的暴力侵犯了黛博拉,他要她带着这份永远不会忘却的回忆离开,这是面条倾尽爱的绝望暴力,宣告着曾经那份刻苦铭心的爱情的破裂。如果想找句话形容当时的面条的话,电影前面就有,还记得面条出狱时麦克斯给他车后安排的女郎吗?和这段场景同样车后欢好,麦克斯当时说了句“Pump your life into her!”我当时十分奇怪为什么这种场景说这种话,看到这儿时明白了,莱昂内这句台词其实暗中是形容面条侵犯黛博拉这场景的。不管怎样黛博拉去了好莱坞,成了演员,演员总得带着面具,他们往往是没有自我的,而黛博拉就这样成了面条遥不可及的一个影像。
时间再拨到35年后,老年黛博拉已经是个大明星了,但再见面条既无少女时的锋芒毕露,也无青年时的交际敷衍,在面条的追问下她吞吞吐吐、含糊其辞,连面条都忍不住说她现在演技很差。少女时她怜悯般地为面条留门,又无情地给面条锁门,如今却为了避免面条见到麦克斯的儿子而哀求面条从偏门离开不要回头,因为她拒绝了面条这个最爱她的人的爱,却给算计面条的麦克斯当情人,她不知道万一面条知道真相后她将如何面对他。至于她为什么给麦克斯当情人,原因或许很简单,麦克斯不是50年前的小混混也不是35年前的黑帮头子了,他现在是个成功商人和政府高官,何况面条也说过她和麦克斯太像了,都那么看重理想或野心,看重成功。“世上不会有人比他更爱我了,可他只是个小混混,所以他永远不会成为我的爱人,多可惜!”
我认为,莱昂内把麦克斯对黛博拉的追求作为隐线剧情,某种程度上就是为了面条的对比面,也就是说另一种情境下的面条。也就是说,实质上如果面条不是个黑帮头子,而是像老麦克斯一样是个政府高官兼富商的话,黛博拉并不会拒绝她的爱。这是多么讽刺啊,少女黛博拉那么锋芒毕露的理想追求,为此不惜冷酷拒绝最爱自己的人,自己给自己和爱人之间添了无可逾越的鸿沟,最后还是给自己鄙夷的小混混、黑帮头子当情人,只因那个人摆脱了旧有身份有了权势。她的理想追求最终依附于现实权势,平白错过了一生挚爱,这无法绽放的爱情之花,能怪谁呢?
“岁月可以催我老啊,面条。”
总结
《美国往事》给我带来了深深的震撼,岁月无法冲淡的深沉的苦痛弥漫全篇。总的来说,这是一个男人的故事,男性主观色彩我感觉还是蛮重的,可能也因此剧中的女性角色行为要么令人难以琢磨或者不近人情,要么就很简单的放荡随性。也许导演莱昂内想表现的就是“男人”吧,有深厚的友情温暖,有爱而不得的痛苦,也有背叛的心寒,大家一起干过坏事,也被人报复过,曾经亲密无间,而后也互生嫌隙,最终释怀。对此我也只有自己的片面感受,大家完全可以自己欣赏这部影片,相应大家从中会得到自己的灵感体悟。
比如当时黛博拉为面条留门的情景,黛博拉坐在仓库木台上清了清右手边苹果示意面条坐,那是紧贴她的亲密位置,面条却径直坐在了稍远的台子上,这连黛博拉都愣了一下。是面条被迷住了人傻了,还是莱昂内的什么特别用意?大家可以自己思考自己体会,真的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