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告诉我,每次我们离家外出时,家里的猫猫狗狗都会认为我们是打猎去了。对于这样的视角,我感到诧异又新鲜。
无怪乎儿子放暑假刚到家时,家里的猫咪惊讶的大声叫了足足有一分钟之久,也许它在责怪哥哥为什么打猎去如此之久,而且回家还两手空空!
儿子放假回来当然也没带骨头之类的,所以家里的小狗也不待见儿子。每次儿子去溜它时,它总显得左右为难,即使十分勉强的出去了,他们俩也常常是出门一会儿就分道扬镳,各走各的,在园子里各自闲逛一阵子后兵分两路回家。我们笑话儿子遛狗遛出了新高度:人狗相忘于江湖。
转眼暑假快要到期了,儿子又该外出“打猎”了。其实想想小动物们的看法不无道理,虽然现代人不用打猎了,但还是需要靠工作来维持自己的生存,上班和打猎的性质是一样的,只不过是形式不一样而已。
对于儿子来说,外出读书则是在准备“打猎”工具,现在学到知识无异于做好良弓,日后才好稻粱谋。
说到打猎的工具,我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
最近读到书法史的金文这一章,开篇上来劈头盖脸净是锅碗瓢盆,坛坛罐罐。请不要以为作者跑题了,因为金文多数是契刻在这些青铜器生活用具上的。
这些锅碗瓢盆的名字大部分是生僻字,有一半以上的字都没见过 更别说认识了,比如我随便写几个字,看看读者诸君是否知道读音和意思:甗、簋、斝、罍、卣、觶。如果有人能认识一半,我真是羡慕你们的才华了。
我首先被这些难认的字给弄得晕头转向,几个小时的时间里,我就是在考证这些用具的读音和意思,而且令人恼火的是,书的后面再次出现这些字时,我多半又记不得了。
我们姑且越过书上这一块纠结的地方,作者最后把这五十余种的青铜器分成五类:烹饪器及食器、容器、兵器、乐器和寻常用具,其中烹饪器及食器的品种和数量最多,仅以酒器为例,就分成煮酒器、盛酒器、饮酒器和挹酒器四种。
没错,我想你也发现了这些分类里面居然没有打猎的工具。照理说,在夏商周时期,打猎仍然是一种获取食物的手段,为什么没将当时最先进的青铜技术用在狩猎工具上?
有一种说法比较靠谱:
随着夏商王朝的建立,狩猎的重要性既体现在人民的生活中,又体现在王朝的军事战争中,其军事作用逐渐将狩猎活动在君王贵族与平民之间划分开来。周朝还将狩猎与礼制联系起来,在军礼中规定了“大蒐礼”的具体内容,可见这一时期,狩猎活动是军事训练,拓展版图的重要手段。
最先进的技术最先用于制作兵器,青铜铸造技术也不例外。而青铜兵器是从狩猎工具发展而来,故我理解书法史中提到的青铜器兵器如:戈、戟、矛、剑等,应该同时是狩猎工具。显然,对于统治阶层来说,兵器远比狩猎工具重要。
我想,还应该有另外两个重要的原因:一是我们的的先民发展到夏商时期,民间狩猎工具已经发展得相当成熟了,而且比较容易就能大量捕获猎物,不需要青铜器的加持。
二是农耕文明中,家家户户都在豢养家禽家畜,狩猎的生产活动慢慢在萎缩。
所以,无论是上层阶级和平民大众而言,狩猎已经不是必不可少的生产活动,故青铜器中只留下了国之重器:兵器。
但兵器的种类远不如食具多,大量的是与生活有关的锅盘碗盏,不是装酒的,就是盛饭的,有的长得圆口腹大,有的生得方头方脑。光是酒器就有将近20种之多。对酒具我没有发言权,但是青铜器中的各种锅,倒是让我这个没有技术含量的煮妇颇有一点心得。
青铜器中的青铜炊器常见的有鼎、鬲、敦、甗等。鼎相当于现在的锅,造型多为圆形,应该就是我们现在的炒锅;鬲是煮粥的器物,估计是现代的电饭煲之类吧?敦的特点是盖与器各为半圆,合二为一个球体,有二环耳,这有点像煲汤的炖锅;甗相当于现在的蒸锅。可见,几千年以前,人们的烹饪方法已经很多样化了。
华美辉煌的周鼎商彝让我流连忘返,我正跋涉得昏天黑地,不知何方突然飘来儿子的声音:“妈,你在看什么书啊?吃饭了!”我抬头一看天已擦黑。
儿子的问话一针见血:我才是跑题的那个人,把书法史活生生看成了青铜器用具轶事,是什么力量让我总是对这些看起来没用的知识着迷?
也许,这些绝美的青铜器炊具穿越数千年和我邂逅,正是要告诉我:好好做饭,认真生活才是人类源远流长的根本,它们才值得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