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三不四

                        01

      这几天算是一年当中的寒冬了吧。南方的冷不是盖的，从脚底开始入侵直达耳根延伸鼻尖。宵夜档基本是日落而作，日出而息，冬天好点，凌晨阴气最重那会下的班，没错，阴气最重的时候。

      收完档我去倒垃圾，漆黑一片，偌大的垃圾车有一人高那种。很冷，我是心里哆嗦四肢颤抖把垃圾倒了。不倒没动静，一瞬间，二三十只老鼠大的小的胖的瘦的，群鼠乱舞，小鼠乱撞，我去，真的是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就跑的娴熟动作，整个场面像行军打仗那样的排场，那阵势，真的是吓了我一跳，我是真不经吓，就跟它们说，慢点，下雨天路滑，慢点跑，别摔着了。别跑脱臼啦！

    有一次一同事在厨房遇到一鼠大哥，没得商量，操起棍子一棍下去，绝对是那种有着深仇大恨的力道，殴打小三时的那种面目狰狞，鼠大哥开始头昏脑涨，走路缓慢了下来，没法跑了，到后来拖着身躯在地上一点，一点地移动着，我在想，它应该是要赶回家里去，看看孩子们最后一眼，交代一下后事，或者，想坚持见到自己的爱人，在家里边等着它吧？我蹲在它眼前，凝视着它，那种坚定的眼神，和那奄奄一息一眨一合有点泛红的眼眶。我看着它死，我能感觉到它的无奈和留恋，他死不瞑目，是真的死不瞑目！

      老鼠这个群体，仔细一琢磨，我有点心疼，我在想，人们好像过于残忍，好像对生命缺少那一份敬畏，但从那一刻起，我对生命的感知力更加深刻，对生命的理解没有那么单薄。就像我们听到某地出车祸，只会觉得诸事无常下次自己小心点便是，可当你在高速公路亲眼看见车祸横飞 ，血肉模糊，你才会真正从心底拷问生命的意义吧！

    欧洲有一个国家，鸽子，满大街的鸽子，不怕生人，肆无忌惮在大街上嗮太阳，它们光天化日满大街拉屎，甚至有时落在落天咖啡厅的杯子里，刚好成了好看的拉花，它们吃农民的稻谷，它们也会造成禽流感，这样的群体多了泛滥了就不会有危害了？但你见过有人喊着要灭鸽子的口号吗？因为它们象征和平，它们是人类的好朋友，相比之下，老鼠们那么敬业，为了生存做着高危的职业，稍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弃尸荒野。比抗日时期的特工们行事还要谨慎，遗憾的是它们没有特工们的技能，活在这种不平等又无可奈何的环境下，苟且偷生。因为它们是老鼠，我去，你大爷的！！！

    我又想起一件事，有一年我有幸在一间有着巨大佛坛的素菜馆工作，哪位老板用奇葩形容他一点不为过，你能想象老鼠们带着老婆儿女在餐馆里用餐人们还跟它们道声感恩吗？你见过边工作边跟你四目相对充满善意的老鼠吗？

    我遇到过。首先，工作环境没有任何的血腥，干净，无异味，全素。佛祖是尊严的，神圣的，三尊大佛，整个餐馆二十四小时放着佛经，导致我后来离开那之后没听到佛经会睡不着，很奇怪，居然会少了一份安心的感觉，老鼠们在厨房肆意走动，觅食，那个老板说，不能打它们，不能赶它们，他说，是好朋友。我看着他，哦！好朋友。跟他出去吃饭，他居然告诉服务员点的鱼一定要死了的不能现宰的，我去，你妹的。

      有信仰是好的，但过度的沉迷我认为已经偏离了信仰的本质。他每天五点起床，佛祖面前忏悔，念经，三拜九叩，五体投地。九九八十一遍之后再去市场买菜。没客源，他说他修为不够，以前作的孽太多，佛祖要惩罚他，拿起一把烧红的香往手上烫，记住，是一把，他说消孽，我去，你妹的法力无边。我无法理解！！！

      当然，我每天上下班都会虔诚上香跪拜，我甚至相信他说的六道轮回，禅宗，当下，参悟，那段时光我挺珍惜的，那样的地方，可以洗涤人们的灵魂，净化人们的杂念。我甚至觉得比去所谓的滇西北，西藏，拉萨，还要震撼。我觉得值。但这样的人和这样的氛围，不会再有了。人呢，可以不信佛，但人，得近佛！！！

                        02

    也是倒垃圾，小雨，室外温度五度。一位老奶奶在垃圾堆里捡瓶子，翻垃圾，我见过她几次，她很老，应该七十有了，她满脸皱纹，笑的时候嘴角两边的条纹深邃且下垂，我说啊姨，这么晚了，这么冷了，您还出来捡瓶子？您这一晚上能捡多少钱啊？她笑着说，是那种不做作很自然的笑容，满怀善意的笑容，有十几块钱，有时能够捡二十来块钱。要捡到早晨八点才有。她又说，我睡不着，没事干，呆在房间里爱胡思乱想，出来走动走动。

    江湖人不问来处不问归途，没敢过问太多，我跑去宿舍把我因为懒惰而没有扔掉的瓶子和一整栋六层楼高的所有门口垃圾桶光顾了一遍，翻出了所有瓶子和纸皮，拎给了她。谢谢你啊小伙子，她说。边说边笑，真好，有那么多。满足的笑。

    她说我下次帮你倒垃圾，我说不用，她又从口袋里拿了一坨用布包着又用袋子装着的东西递给了我，是一块烧饼，她自己做的，算是所谓的干粮吧。我也接着，我也谢谢她，我也笑了，真诚地笑。

    她说我不饿，我说那你冷吗？我这样的年纪都瑟瑟发抖，我知道，她冷。我让她等一下，我跑去厨房给她炒了牛河，少油，多肉，最嫩的肉，带了筷子餐盒，拿着吧。她有点不知所措，只知道说谢谢，谢谢，谢谢，谢谢，谢谢。。。。。。我说没事，你吃完身体暖和了再走路回家吧，我先去休息了！

      寒风悲鸣，我伫立在马路中间，我能感受到我的耳朵冻的冰凉且疼痛。我能感受到我的心里，五味杂陈，盘根交错。我没有一点点施舍的感觉，我相信她也不需要，有的是重重的尊敬！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驱使她这样的生存方式，也许她是真的睡不着出来散步顺便搞点外快，如果是真的，我会很安心，因为她懂得丰富自己的生活不让寂寞孤独有机可乘。如果是假的。我希望它是真的。

    我想告诉她，撑住啊，有人曾经跟她一样深夜出来觅食，被人用垃圾往脸上扔过，捡过荷包蛋维持生命，有人曾经一包方便面吃一天，一根烟分三次抽。有人曾经落魄得跟一群流浪猫借宿渡夜。我想告诉她或者很多个跟她一样的人，撑住，一定要撑住啊，才对得起经历过那段岁月的自己，困境中能够笑对生活，从容面对，我敬仰这样的平凡，我谢谢那颗曾经被生活磨得鲜血淋漓却又从不停止跳动的心，让我能够感知这样的不平凡。

    岁月，我们一样心存敬畏，我们也不要辜负了它们的洗涤，那些动人的事，大都始于平淡，却又伏藏在人性关隘处，示现在命运绝镜中。

      世界是美好的，脏的是心境，世界没那么好，也不是那么坏，希望你能有发现美的眼睛，和感受爱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