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天涯远 II

第二回 天庭众会议战端，妖王逃世得宝回

正当纯阳子与刘真人远眺天间空灵之时，于凌霄宝殿之上，众神皆已披挂妥当。正中便是中坛元帅李哪吒，一手抓着红缨枪，一手托着玉帝钧旨，宣旨道：“玉帝钧旨，自唐初三藏法师西行，破伐妖魔，历三百年止。旧时大妖尽去，然法师西行共十万八千里，远不及天地之半隙，如今四洲之中，妖气冲宵，扰乱重天。神道自立天庭，纠世间之万法，治天下之妖魔，以为要务。现聚五法王，二十八星宿神将，七十二万天兵，拜李哪吒为帅，择黄道吉日进军。凡五百年妖龄者，不可留首。”然后又分配道：“萨迦、大宝、贝诺、曼日、噶丹镇五岳，开慧眼观人间百态、虫鸟之变，使妖魔不入红尘，无处遁身。”五法王接旨自去。李哪吒又言道：“青龙七宿巡东海，白虎七宿驻西城，朱雀控南，玄武归北。各处带十五万天兵，余者十二万随我预备中军。”当下众神散去，各去布置不提。

只说井木轩与柳木獐两个结伴到了岳阳境内，井木轩便对柳木獐言道：“贤弟当知，但凡妖物，多藏身名山大川之中，借此滋养己身。如今我俩受命巡查岳阳、洞阳两郡，若坐镇郡中阴府，自是众妖掩迹，一伺其有心躲藏，纵我等神通盖世，但终究不是慧眼天生，不能察万物之栖踪。我闻人间后有兵法，围三阙一，使敌落我彀中。然三百年前不过区区擒犀，虽有耳闻，却无应用。如今正好区处。贤弟自岳阳而东，群妖必奔洞阳山之西，我在洞阳守株待兔，待他入得山来，一举而擒，或有落网者，必窜之洞阳境内，我请刘真人相助，扼其去路，其必无能为也，只有向北，北为洞阳湖，一片茫茫，鸟兽尚不能掩迹，其妖气满盈之辈，如夜间明灯，我等追索而至，岂有不成之理。”柳木獐顾言应是，转而带着五万天兵去了。井木轩却来见刘真人。走至半路，却有一股冲天妖气逆斗而来，直掠井木轩面门。井木轩不由冷笑道：“是妖放肆，不曾见你井木轩爷爷在此？”你道那妖如何不择道路，直直地奔着井木轩去了。原来他是住于洞阳山脚的一头成年熊精，却不是原生于此，而是迁徙而至，估计百年间尚未狡兔三窟。半旬前纯阳子笑过洞阳，声震旷野。熊精自忖实力不济，又见纯阳子与刘真人徘徊不去，无奈何只有抽身而去。路艰而险，道阻且长，又要避让山中妖气晦涩之处，故此未及行至半途，便已迷了方向，慌不择路，如今正对着井木轩，待至妖风被井木轩一指破去，熊精肝胆俱裂，知道无处可逃，只有跪下求恳道：“井宿当面，末流求生。”井木轩暴睁双目，大喝道：“除恶务尽，岂能留你性命？”那熊精不由双目流泪，哭诉于地：“请告井宿，末流生于后赵太和年间，自幼为番人所擒，表演魔术，痛不欲生。后得巩州一处士相救，逃脱牢笼，自是服侍处士。处士有采地气之法，不避走兽，自此学得三四，延年益寿至此。巩州废而复立，红尘变动，处士之家散之。末流无处可去，挨至此处，见山川风貌如此，栖息山脚，百年内守服处士，以山间鸟兽为食，并未曾伤人。若有半句虚言，可教井宿知道，天地不容。”井木轩言道：“既如此，尔也历五百载也，依旨，当斩。”熊精坐而抢地道：“末流终生谨守道义，奉养主人，就连当年擒我之番人，也不曾扰其余生。如此这般，尚不足消为妖之罪，天不恕乎？”井木轩见其鲜血满头，又见其双目隐隐有泪痕，不由心软道：“妖中皆有井木轩至，寸草不留之言，却是冤枉。昔我亦为妖，得授灵宝大道，又登封神之榜，才有万古无死之身，是气运哉。今尔所言，若是其实，按令斩之，则有是非不分，好坏不纠之误，非我天庭之本意。且放尔离去，若有半点不真之举，必杀尔。”熊精唯唯而去。

然凡妖物，皆九窍通心之辈，方为人身，又且历经红尘百务，世间变迁，自是与一般精怪不同。那熊精却非说谎，而是半真半假，令人如坠云雾之中，瞧不得真切。他原非为番人所擒之畜，亦不曾为人仆佣。他名唤山君，只与巩州名唤特处士者相交莫逆，两妖皆为练气吐纳之辈。奈何特处士水平不济，福缘浅薄，百年既毙之，熊精也伤心良久。巩州自天宝而废，时人皆去，他不过随波逐流。偶得之洞阳山一洞府，虽洞口宽敞，然胜在隐秘自然，便歇下了，待至亦经一百余年。百年间打理洞府，又要冬眠，又要养气，又要捕食，着实无甚多时候去打搅世人。故此，未曾食人也平平。若是二郎真君驾临，他断断不敢欺之，只因二郎神昔日为人，自知人间九曲心肠。今井木轩上天日久，处人间又为妖，然先秦之时，人亦未开化，妖之心理，可见一斑。是以可欺之以方。然熊精亦明了井木轩贵为朱雀之首，妖之大敌，自然有其本领灵智，岂能久瞒？便加速往西逃窜。

果然井木轩毕竟为昔日大妖，经历千年，虽一时被熊精蒙蔽，不过半晌，便醒悟过来。“那厮既言之，巩州距此万里之遥，又有陇右山川之隔，其只采地气为用，如何过得大漠荒原。再是秦岭在前，龙踞虎盘，微末功夫，如何攀越。定是谎言欺我。”他反复细想，怒气便不可抑制，盖成神日久，骄傲自生，当下扯过神风，也不去寻刘真人，腾云驾雾地直往反向而去。

熊山君窜逃半晌，无奈山路难行，十分崎岖，故此还不曾走过百里。忽闻得空中一阵萧瑟之音，他不由暗叹道：“真是命中有祸，岂有躲藏之理，这撞入刘真人的洞阳山洞，如何是好？”他在山路上徘徊踌躇，却不知井木轩在空中已索他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