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传】:君子之行,永怀赤诚

最近读了林语堂先生著的《苏东坡传》,手中的书是现代教育出版社的版本,译者为张振玉。一本描写宋时古人的传记,需要中文翻译的原因是,《苏东坡传》是林语堂先生用英语写就的,20世纪40年代在美出版,英文名为:The Gay Genius:The Life and Times of Su Tungpo,所以国内出版的《苏东坡传》是英译汉版本,非其原著。

林语堂先生对苏东坡是偏爱的,因为1936年他举家迁美时,带去了有关苏东坡以及苏东坡著的大量珍本古籍,自序中他提到,所携书籍占据了行李的大部分,他也置之脑后于不顾,他崇拜苏东坡,一心想写苏东坡的传记,这点态度和目的非常明确。

苏东坡的官宦生涯与王安石主持的变法冲突跌宕,因为王安石主政打击了一大批人,其中就包括屡遭贬谪命如浮萍的苏东坡,所以在书中,林语堂先生对王安石以及王安石倡导的变法,所持的是强烈排斥和诋毁的态度,个人主观情感极为浓厚,文人难免意气用事,偏爱一个人,不免因爱障目,不顾公允。

事实是,王安石同样文采非凡:“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唯有春风最相惜,一年一度一归来”等脍炙人口的名句都是出自于他的笔下,王安石其人在诗歌、在文章、在经学等诸多方面都有建树,个人同“三苏(苏洵、苏轼、苏辙)”一样,名列“唐宋八大家”。

王安石的变法并非一无是处,他也是在极力扭转积贫积弱的大宋命运,改革势必会触碰一部分人的利益,或者触碰因循守旧派的执念,又因为革新是空前之举,无旧例可循,在落实中难免出错,这也会成为反对者攻击的理由。任何时候,改变现状总是极为困难的,管仲变法、商鞅变法、王安石变法、张居正新政、戊戌变法等,各个时代的改革都面临阻碍,甚至困难重重,主持变法的除了管仲,其余人几乎都遭受到了反噬,轻则贬谪,重则杀身。

苏东坡,名苏轼,字子瞻,号东坡。“东坡居士”是苏轼谪居黄州务农时自己起的名号,时至今日,大家已习惯称他为苏东坡或者东坡先生。“轼”字,释义为古代车厢前面用做扶手的横木。苏洵在《名二子说》中对苏东坡的名字有相应的解释:“轮辐盖轸,皆有职乎车,而轼独若无所为者。虽然,去轼则吾未见其为完车也。轼乎,吾惧汝之不外饰也(车轮、车辐条、车顶盖、车厢四周横木,都对车上有其职责,唯独作为扶手的横木,却好像是没有用处的。即使这样,如果去掉横木,那么我看不出那是一辆完整的车了。轼儿啊,我担心的是你不会隐藏自己的锋芒)。”苏东坡去世六十年后,宋孝宗赐其谥号为“文忠公”,所以他的文集冠名为《苏文忠公全集》,因他出生在四川眉州(今眉山市),所以也被成为苏眉州。

苏东坡是个怎么样的人呢?林语堂先生在自序中也提到不好概括,他有太多的面:他是少年英才——二十岁就高中进士,名冠京华,其父苏洵二十五岁才立志于学,科场屡次铩羽,在苏东坡和其弟苏辙二十来岁就考取进士后,慨叹道:“莫道登科易,老夫如登天,莫道登科难,小儿如拾芥”;他是官——宦海沉浮四十五年,或擢升或贬谪,均是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行迹踏遍了大半个中国,北至山东密州(今山东诸城),南至海南岛,因施政得民心,被称之为百姓之友;他是文人——写下了不朽名篇《赤壁赋》;他是诗人——写下了《饮湖上初晴后雨》其二:若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题西林壁》: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他是词人——写下了《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写下了《水调歌头》: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写下了《念奴娇》: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他是工程师——修缮西湖、建苏堤、引水入城等等;他是画家——开创文人画,并擅长墨竹画;他是佛家——谪居黄州期间,虔心修佛,与佛印等和尚为友;当然他还是个养生家,关于养生,他提到:“养生亦无他术,安寝无念,神气自复”,此外,他喜爱美食,还会练瑜伽、炼丹、酿酒等等,总之在他身上充满了复杂性,但是他从不或缺对生活乐趣的探索。

他的种种行为,其实非常契合孟子在《离娄下》中所说的“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因为内心赤诚,所以为官,则一心国为民,不谋私利;因为内心赤诚,所以为兄,则友爱其弟,提携后辈;因为内心赤诚,所以文达胸意,不遮不掩;因为内心赤诚,所以顺逆坦然,无所忧惧。

他的乐观豁达,也非常契合孟子《尽心上》中的君子有三乐的描述:君子一乐是父母俱在,兄弟无故,苏东坡与弟弟苏辙孝顺其父苏洵,同时哥俩一辈子手足情深,患难与共,兄友弟恭这是千百年来的典范;君子二乐是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苏东坡内心赤诚,坦荡磊落,除了政治上屡遭迫害,何尝有过自己的私敌?君子三乐是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黄庭坚、秦观等苏门六士的名扬天下,千古流传不就是最好的说明吗?

苏东坡在谪居黄州期间,曾潜心修佛。普通人修佛,往往只修一半,就是只讲出世,比如俗人出家当和尚或尼姑,或者是凡夫俗子选择与世无争地避世归隐。其实,修佛想要得到真谛修得正果,那是要普度众生的,如何普度众生?只有再次“入世”才行,而苏东坡本就有出世的心,行着入世的事,如修缮西湖、引水入城、徐州修堤、杭州赈灾等等,他名不是佛,但却行着佛事。

苏东坡偏爱写作的原因,其本人也有解释:“我一生之至乐在执笔为文之时,心中错综复杂之情思,我笔皆可畅达之。我自谓人生之乐,未有过于此者也。”下笔直抒胸臆,畅达无碍,章成则言必有中,文采斐然,这也是苏东坡在起伏不定的一生中,笔耕不辍畅叙幽情的重要原因。

君子之行,顺受其正,乐天忘忧,永怀赤诚。苏东坡,其实就是孔子、孟子在其论述中频频提到的“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君子,他“上可以陪玉皇大帝,下可以陪卑田院乞儿,眼中天下没有一个不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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