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训

读书训

祁承

范文正公少时,多延贤士胡瑗、孙复、石介、李觏之徒与之游,昼夜肄业帐中,夜分不寝。后公贵,夫人李氏收其帐,顶如墨色,时以示诸子曰:“此尔父少时勤学,灯烟迹也。”

朱穆年五岁便有孝称,父母有病,辄不饮食,差乃复常。及壮耽学,锐意讲诵。或时思至,不自知亡失衣冠,颠坠坑岸。其父常以为专愚,几不知马之几足。穆愈更精笃。

江总幼笃学,有词彩。家传《易》,有赐书数千卷,总读未尝释手。

广汉朱仓,仅携钱八百文之蜀,从处士张宁受《春秋》。籴小豆十斛,肩之为粮,闭户精诵。宁矜怜之,敛得米二十石给仓,仓固不受。

贾逵,好《春秋》、《左传》,常自课月读一遍。

孟公武少从南阳李肃学,其母为作厚褥大被。或问其故,母曰:“小儿无德致客,学者多贫,故为广被,庶可得与气类接也。”公武读书,昼夜不懈,肃奇,以为宰相之器。

荀慈明幼而好学,年十二能通《春秋》、《论语》。太尉杜乔见而称之:可为人师。爽遂耽思经书,庆吊不行,征命不应。颍川为之语曰:“荀氏八龙,慈明为最。”

沈攸之晚好读书,常叹曰:“早知穷达有命,恨不十年读书。”

王充少孤,乡里称孝,师事扶风班彪。好博览而不守章句。家贫无书,常游洛阳市肆间,阅所卖书,一见辄能诵忆,遂博通众流百家之言。后归乡里,屏居教授。

沈麟士织帘诵书,口手不息,乡里咸号为“织帘先生”。

董遇性质讷而好学。兴平间,关中扰乱,与兄季中采负贩,而常挟持经书,投闲习读,其兄笑之,而遇不改。喜《老子》,作训注;又喜《左氏传》,更作朱墨别异。人有从学者,必先读百遍。言“读书百遍而自见也”。

扬子云工赋,王君大习兵,桓谭欲从二子学。子云曰:“能读千赋则善赋。”君大曰:“能观千剑则晓剑。”谚曰:“习服众神,巧者不过习者之门。”

刘峻自课读书,常燎麻炬,从夕达旦。时或昏睡,其鬓发,及觉复读。闻有异书,必往祈借。崔慰祖谓之书淫。

顾欢贫,乡中有学舍,无资受业,欢于舍壁后倚听,无遗忘者。夕则燃松而读,或燃糠自照。

梁元帝在会稽,年始十二,便知好学。时又患疥,手不得拳,膝不得屈,闭斋张葛帏避蝇独坐,贮山阴甜酒,时复进之,以自宽痛。率意自读史书,一日二十卷。既未师授,或不识一字,或不解一语,要自重之,不知厌倦。

刘松作碑铭以示卢思道,思道多所不解,乃感激读书,师邢子才。后为文示松,松复不能解。乃叹曰:“学之有益,岂徒然哉!”

魏甄琛举秀才入都,颇事弈棋,令苍头执烛,或睡顿,则加杖,奴不胜痛楚,乃曰:“郎君辞父母博官,若为读书,执烛所不敢辞。今弈何事也?如此日夜不息,岂是向京之意。”琛惕然大惭,遂发愤研习经史,假书于许赤彪,闻见日富,仕至侍中。

陈莹中好读书,至老不倦。每观百家文及医卜等书,开卷有得,则片纸记录,粘于壁间。环坐既遍,即合为一编,几数十册。

左太冲欲作《三都赋》,乃诣著作郎,访岷邛之事。构思十稔,门庭藩溷,皆著笔札,遇得句即疏之。

王彪之练悉朝仪,家世相传。并著《江左旧事》,缄之青箱,世谓王世青箱学。

叶廷为儿时,便知嗜书。自入仕四十余年,未尝一日释卷。士大夫家有异书无不借,借无不读,读无不终篇而后止。尝恨无赀,不能传写。闲作数十大册,择其可用者录之,名《海录》。

韦敬远少爱文史,留情著述,手自钞灵数十万言。晚年虚静,惟以体道会真为务,旧所著述,咸削其稿。

李永和杜门却扫,绝迹下帷,弃产营书,手自删削,每叹曰:“丈夫拥书万卷,何假南面百城。”

[1]祁承(1562—1628)字尔光,浙江绍兴人,出身书香门第,自幼喜爱读书。据他在《澹生堂藏书约》前言中称:小时候经常翻阅先辈藏书,有时钻进书房,就废寝忘食。结婚后,将妻子的手饰都典卖掉,用来购书。三十余岁的时候,家中不慎失火,所有藏书毁于一炬。但这并未动摇他藏书的信念,复约同志,互相裒集,广为搜罗。又经过二十余年的搜集,他的藏书达到了九千余种,十万多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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